邵娅在喝咖啡,音乐早停了,但她依旧沉浸在音乐里。窗外飘了雪花,街上有一个男子抱着一束玫瑰花慢慢地走。有一个给女友暖手的男人吸引了她的目光,那个女孩在咳嗽,她的衣服有些单薄。邵娅的咖啡凉了,她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她打手机,对着电话说,你堵在哪里了,你的车牌号是多少。什么,不知道,问司机啊。我最近学会了算数字,数字不同,给你带来的不同的命运。譬如如果数字是0,那么就意味着你还没有吃饭,因为肚子是空的。什么?车牌号是:31386.这么熟悉啊,我知道,你已经在楼下了。
邵娅和女儿讨论帽子。颜色,跳舞时帽子掉下来,如何捡拾。邵娅的眼睛有些酸痛,她在卫生间里用凉水冲洗眼睛,看到自己的模样,头发有一小缕湿了,显得有些调皮,她被自己的模样逗笑了。她想起有趣的事,沉浸了一会儿,想唱一句歌,但很快卫生间来人了,她忍住了,没有唱。
邵娅在一排法车梧桐树边上走,看着树上的斑驳的纹络的眼睛一样的。邵娅想,那些树像是个好奇的孩子,睁着眼睛,看着路边过往的一切事物。那树除了眼睛,还有心事,有好多人在树身上写了名字,一年一年,那名字被树和时间一起记下来,成了一段无法注解的心事。
邵娅在麻将桌上和新认识的几个做陶瓷的工人争吵,声音很大。邵娅有些不信,反复地问:那个镇上果真有一家咖啡店?叫小棉的女孩出牌,然后说:是啊,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店铺,每一次,只接待两个人。老板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家里经济条件好得不得了,但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开一个这样的咖啡厅。听说,电视台跑很远来采访她,问她,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或者原因是什么。你猜她怎么说,她的回答很模糊。她说,她要实现咖啡的真正价值。每一次只接待两个人,而且又不限制时间,一个人收费五十元。两个一百块。有时候一天只能挣一百块钱,如何有价值。真奇怪。
邵娅听得很神秘,狠不得马上去喝一杯。但是,可惜。她每次只接待两个人,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不行。
邵娅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想创造一个二人世界的品牌。这样的话,在全国各地的小镇上都开设连锁加盟的店铺,那么,价值就不可限量了。
邵娅这样想着,打输了牌,嘴上却一直笑着,仿佛收获了意外的财富。
邵娅在卡车画廊里的一个椅子上静静地坐着,这是个空旷而又寂寞的秋天,窗外的一棵银杏树正在落叶,一片叶子落在左边,一片叶子落在右边,一片叶子落在左边,一片叶子落在右边。邵娅,觉得,银杏叶子在地上画一幅画,画得很慢。风在捣乱。
邵娅看着那棵银杏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地落下,可是,那树上的叶子依然很浓郁。邵娅觉得,那棵树像一个唱歌的人,唱一句又一句,但肚子里的音乐并不会越来越少。甚至是越来越多。
邵娅想,这大概是一种给予。给予别人很多,但是自己所拥有的世界却仍然在增加。
邵娅想给予别人一些东西,譬如赞美,她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她想知道,她今天需要不需要夸奖,结果,那个人的手机一直占线。
邵娅趴在床上写日记,苹果核掉在日记本上,她就把那个苹果核的模样画在了日记本上,她想画成一个屁股的模样,但很失望。她在沙发上坐着写日记,接电话,一直说,噢,噢,噢,噢,噢,然后日记本上写下了噢噢噢噢噢。
邵娅在卫生间里看报纸,把一段男人欺骗女人的绝招的文字撕下来了,边撕边小声骂,这个坏蛋,骗完女人还写骗后感,以后遇上了一定煽他两个耳光。
可是过了两天之后,她从衣兜里翻出这个片断的时候,忘记是什么时候装入口袋里了。
邵娅一把扔掉了,说,真无聊,谁把这么个没有价值的东西装到我的口袋里了。
价值。只在一定的时间内,过两天,就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