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九终究没有起来。
当王小九最后一个字落下，大殿里一片寂静。
永乐帝刚刚缓和几分的脸色又变得阴沉，甚至比之刚才阴云更甚。
众臣沉默不语，似乎难以将此事消化掉。
姬无邪抬眸看了一眼苏寒，眸底似有暗光涌动。
王小九道：“望上明鉴，民女所说之事一切属实，不敢隐瞒。”
永乐帝扭头瞥了瞥高公公。
高升道：“上谕，王姑娘请起吧。”
永乐帝又瞧了瞧高升。
高升对他讪讪笑着。
永乐帝轻哼一声，心底臭骂：“老东西！惯要偏着军师的！”
“谢陛下，”王小九又伏地叩头道，待她抬起头来，面上带着窘迫，“回陛下……民女还是跪着吧。”
永乐帝微微蹙眉。
高升喝道：“此乃上谕，尔胆敢不遵？”
王小九吓了一跳，面色煞白，慌道：“不……不是不是……民女并非有意违抗上谕！”而后涨红了脸色，囧道：“就是……跪久了，起不来了……”
苏寒眸光一闪。
不知道王姑娘这腿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高公公道：“还不快把王姑娘扶起来？”
永乐帝微微皱眉道：“赐座。”
王小九伏地叩拜：“谢陛下。”
等王小九坐好了，秋子修又启奏道：“陛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前户部尚书祖上数代欺君之罪已然坐实，还请陛下决断。”
上位者，最容不得别人欺骗他，这是触碰了九五至尊的底线。
永乐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又被秋子修这话再次掀起，愤然起身道：“高升，拿卷轴来！朕要拟旨！”
书写圣旨的空卷轴都在御书房里，高升连忙应了，亲自去御书房拿了。
永乐帝没有坐下，站着问道：“众位卿家认为，这前户部尚书一案该如何处置？”
众臣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人站出来。
永乐帝怒火再起，手掌猛地拍向御案，怒极反笑，道：“呵……不少官员入狱，哈——我大梁竟是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吗？”
“万岁息怒！万岁息怒！”众人慌乱跪下，前几日朝堂上雷霆大怒的结果他们都没忘记，十多位官员被牵连罢官，如今那一字一句落在他们颤抖的心上，提心吊胆约莫就是如此吧。
“息怒？你们叫我怎么息怒？朝堂上没人了吗！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大梁律法是都忘了吗！”永乐帝越说心头火就烧得越旺，他狠狠一拂袖，御案上的东西尽数砸在地上。
苏寒回头扫了一眼大气儿都不敢出的众臣，他们还跪着，又望了望高台上怒气冲天的九五至尊，将手中笏板上举，微微叹气道：“还请陛下息怒。”
帝王的发泄戛然而止。
永乐帝微微一怔，望向苏寒。
整个宣政殿上也就他和几个身着便服的少年站着了。
身姿俊秀的白衣少年走到哪里都掩盖不住满身温润的书香气，这种书香气并不像别的学子那样厚重沉沉，带着几分飘逸，几分潇洒。
恍惚中，他的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墨香。
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走得近了就能闻到——是非常好闻的墨香。
初见时，他就知道了。
八岁的小小少年正好被派到他居住的小县做县令，乡下人没见识，是以他们很多本地居民是看不起这个新来的小子的，觉得他没什么本事，肯定是靠家里庇佑才弄了个状元郎玩玩儿，却也不想想如果真的头上有人，还会被派到那个贫瘠的小县镇做县令吗？
他们都觉得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依然会像前几位县令那样对他们不管不顾，任由手底下的人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可是这个被他们瞧不起的毛头小子没有，她惩治了那些收刮民脂民膏的衙役和县里干部们，并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挨家挨户地敲起了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说小县令的坏话了，所有人都说小县令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又赞叹小县令那粉雕玉琢的精致容颜，称她为“小大人”。
第一次见到苏寒时，他正为全家的生计发愁，白衣公子敲响了他家的门，给他们送来米面，给他们赔礼道歉。
他平时警惕心很强，不敢轻易相信这些狗官，但那淡淡的墨香，温润的气质，如玉的脸庞，令他心安，让他无条件相信这个才来不久的小少年。
没有苏寒，就没有今天的永乐帝。
苏寒永远是永乐帝心中最大的依靠。
只要苏寒在，他就什么都不怕，哪怕天塌下来了，他也不怕，因为他知道，在他顶着天时，有一位少年会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力量。
苏寒是永乐帝的精神支柱，关键时刻，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刻意去做，却总能让处于暴怒的永乐帝忽然冷静下来。
思及此处，永乐帝心中的怒火已所剩无几了，怅然道：“是朕莽撞了。”
跪着的臣子们见永乐帝发泄得差不多了，方有一个老臣颤颤悠悠挪出队伍，高举笏板道：“陛下，老臣以为，前户部尚书族中几代欺君之罪不可赦免，人证提供的证词中又有贪污、私下杀人一案，当以大梁律法处置。”
“哦，本王突然记起，那什么李什么的污蔑本王是吧？”
大梁律法中，欺君者，斩立决，乃祸不及族人，但这是初犯。
贪污受贿者，抄家流放；伤人性命者，以命偿命；污蔑他人者，大板伺候。而这些明知不可为而为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这些加起来，莫说是抄家砍头了，恐怕是诛九族的罪证都有了。
当初修订律法时苏寒是总纂官，极力反对“诛九族”，前朝的欺君之罪、贪污受贿、污蔑国之功臣这些哪个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但苏寒固执己见，最终前朝几十条能被诛九族的大罪都被重新修改，只有一条是新创出来的：
“犯满五宗大罪者，诛九族，不得姑息。”
姬无邪这个时候翻旧账并非真的想要为自己讨个公道或是诛他们九族，只是想要看看丞相大人会如何扳回一局，又常年在边关，太久没有接触到律法，开国至现在也没有人犯过诛九族之罪，一时间忘了有诛九族这么一茬儿，有些得意忘形了。
恰逢高公公也把写圣旨的卷轴捧来了，永乐帝展开，捏住毛笔，看样子是要亲笔书写了，他盯着手中的毛笔若有所思，道：“今有罪臣李謀犯下欺君等数宗大罪，其祖上十数代亦欺君，罪不可恕，罪当诛九……”
“陛下！”永乐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作者的话：
我知道没有人看我的这本小说，但我还是继续写了。
因为我喜欢我笔下的人物，我对这本小说的期待很高，我最初写这本小说是因为找不到一本合适自己心意的小说，就想自己写一本。
不多说了，今日第一次开启“作者的话”主要目的是为了庆祝我的朋友生日，2021年3月10日——农历正月廿七这天是我朋友过的农历生日，上一次发布的章节就是为了庆祝。
而这次发布是在3月14日星期日，我那位朋友要和另一位也是我的朋友在这天一起举行birthday party，也邀请了我，所以发文庆祝。
祝二位生日快乐！
2021年3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