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橱玻璃后面多了个小小的瓷娃娃,是个俄罗斯姑娘,穿着金色带红点的拖地长裙,头上顶着大大的金冠,昂首挺胸,双手叉腰,神态有点愣愣的。这是去年8月《苏联妇女》杂志社代表团来上海访问时,杂志副总编阿列夫京娜·扎罗娃在临别的虹桥机场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喀秋莎。
很久以来,“喀秋莎”已是这样一个丰富而传神的代名词,一个美丽的俄罗斯姑娘,一支柔曼缥缈的民歌,一大片苍茫冻结的国土,上面有稀疏粗落、延绵不绝的白桦林。后来还听说一种杀伤力很强的军用武器,也被命名为“喀秋莎”……这一切都曾经在我们的生活里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不论何时提起来都会有一种不那么真切却确确实实异常熟悉的感觉。与扎罗娃和她的团员们相处的几天里,我的视线便会常常不由自主地漂移开去,读到那片巨大的、横跨欧亚大陆的国土,读到当年那许多热烈的、发自内心的向往和追求,读到我们自己的过去。
扎罗娃有着端庄秀气的脸庞,想必若干年前也是个出色的“喀秋莎”。她是个充满热情的职业型女性,热爱自己的工作,每时每刻都不忘宣传她的中文版《苏联妇女》,在来访的三四天中,每到一处,都要精神抖擞、滔滔不绝地介绍一通,并对这本刊物只有几千份的发行数表示出真正的遗憾和忧伤。她和曹杨新村的老妈妈合唱队的老妈妈们一起唱歌,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一起跳舞,当她看到50年代曾为苏联一些刊物撰稿的老作家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说,你们是幸福的,看一个国家是不是安定幸福,只要看看他们的老人和孩子的情况就可以明白了,你们的老人和孩子都是多么幸福啊!尽管语言不通,她总是竭力地表达着各种欢欣和热情,和她在一起时就从没冷场过。有一次,在行进着的车厢里,有人哼起了“当那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扎罗娃兴奋得整个脸都生动起来,金色的睫毛忽闪着,“喀秋莎,喀秋莎!”她立即自己带头,又要求同行的团员们一起大声唱了起来。
唱完《喀秋莎》,又唱《红莓花儿开》,又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共青团员之歌》……
俄罗斯民族有许多优美多情的民歌,充溢着奔放流泻的热情,听着让人心动。记得我第一次听到时,窗外正好有晴好的秋阳,以后就很难忘,只可惜那时似乎已不怎么允许唱这类歌了。
当我们握手称好的时候,一切都是那样平平常常。我们在一起谈如何办杂志、开栏目、搞发行,有时也谈各自的家庭、孩子,谈妇女解放的意义,谈时髦服装的魅力。苏联朋友们喜欢南京路上的霓虹灯,也喜欢淡水路集市贸易中的牛仔裤,喜欢一粒粒小小的、五颜六色的、中外合资的泡泡糖,还有宴席上种种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
扎罗娃和她的伙伴们把他们的热情和微笑永远地留下了,我常常想起他们。有时,伏案倦了,抬头看见书橱里昂首挺胸的“喀秋莎”,便立即会生动地想起扎罗娃沾着汗水的脸,想起她尖尖挺拔的鼻梁,想起中文版《苏联妇女》杂志中有一个显著的栏目就叫做“喀秋莎”,自然,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关于喀秋莎的其他一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