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令仪抚了抚手上的嵌枝银丝海棠花手镯,问道:“含芝现下在哪?”
鸢如沉声言:“被周嬷嬷吩咐后院小厮打了二十板子,扔在杂物房里,据说明日一早,便要寻了人牙子上把她给发卖了。”
“你去安排安排,我想见她一面,终归是主仆一场,有一些话我也想亲自问个明白。”
鸢如自是下去安排,不多时含芝便被两个大力嬷嬷架着,匍匐在菡函院的外间,叶令仪抬头一看,只见她绛红色的襦裙上全是暗红色的血迹,含芝面色苍白,额角冒着丝丝冷汗,发髻杂乱的不成样子,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即将消磨掉自己最后一丝妍秀的芳华。
叶令仪冷眼看着她,问道:“从来背主的奴仆,不是主子过分苛刻,便是自己有难言之隐,可我待你一贯宽厚,你却是比她们更为背主忘义。”
杂乱的发丝遮住了含芝的头发,使得叶令仪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只听她喉咙沙哑:“奴婢对不住小姐,奴婢知罪,可奴婢不悔。”
“不悔,如此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你还是不悔?因为什么?为着你的情郎蒋梧蒋童生吗?”
含芝面色苍白,却仍温声言道:“小姐不知的,我父母从小不喜欢我,让我小小年纪每日里都是干各种粗活,等到生下弟弟后,更是为了二两银子将我直接卖为奴仆,我这一路走来,从来没有人真心地带过我,丫鬟奴仆们表面友好,背地里却总是暗暗咒骂我,小姐你待我温和,却总让我感觉自己卑微如蝼蚁,而您,却是那九天上的玄女,高贵而不可攀,只有梧郎,他待我是真心地好,我与他两情相悦,为他做什么我都是甘之如饴的,哪怕是付出了性命。”
叶令仪冷笑道:“你当他真的爱你吗?他对你自始至终都只是利用,你如今没了利用价值,你看他还愿意多看你一眼吗?甚至是你害得他父母都沦为苦役,害他名声尽毁,他的心里,只怕是恨毒了你,哪里来的爱与喜欢?”
却见含芝梗起脖子,面色涨红:“不,梧郎他是心悦与我的,他是心悦于我的……”
她不断这样小声呢喃着,似是在是自己相信,她所做的一切,受得所有哭,都是为了爱情,为了喜欢,像戏折子里唱的那样,她是富家婢,他是贫下士,他们两个是天定的金玉良缘。
“我不会发卖你,你明早自出府去,看看你那梧郎肯不肯要你。”
含芝闻言脸上划过两道清泪,不断地叩首感谢叶令仪的恩典,与她看来,这是叶令仪的恩赦。
可,真的是这样吗?杀人诛心,哀莫大于心死,含芝这般撑着,不过是她的心里还有一个所谓的“白月光少年郎,”可,若是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呢?
翌日清晨,含芝从叶府里出来,直奔着八大巷口的蒋家去了,她在路上重新绾了发,还偷摘了几朵野花别在鬓间,她努力把自己收拾得整齐而体面,她轻轻的叩了叩蒋家的门环,心跳如鼓雷,若是见了梧郎,她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