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这你也信?”千棠微微愣了愣,有些好笑的望着身旁一脸严肃的司韶。
“信,且不说这位唐如佑家主的名望,三日前圣德堂传来一封信笺也让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所以我必须先找到你。”司韶从荷包中拿出一张万年蓝宣递给千棠。
“怎么又变成唐如佑了?”
“谥号。”
“哦。那圣德堂又哪里不对了?不是说颇有名望么?这三年这么多人去闯天都,不就是为了到这里面去读书么……”千棠嬉笑着接过蓝宣,随意一扫,笑容却戛然而止,“这几个是什么东西啊?”
“大约...…是一种自成一派的草书。写的是‘速带千棠来圣德堂一同拜师,可以进天都’几个字。”说到这戋上的字,司韶话语间也是隐隐透着无奈,可神色却未有丝毫放松。
“千,棠,说的是我吗?这哪来的?不会是恶作剧吧?”千棠问,她知道读音后才勉强将字对上号,乍听见天都二字,方才司韶给她看的那段冰凉刺骨的文字诡异的涌上心头。
“我想是的,千家人少,名字字形与你相像的基本没有。这是圣德堂专讯的专用信戋,万年蓝宣,不会有错。”司韶解释道。
“诶,你之前就认识我啊。”千棠却是非常敏锐的扑捉到了司韶话中关键。
“嗯,咳……是在家中族谱上看到的。”
司韶被这个问题呛住了,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看过的逸闻段子,想编个借口出来,却终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好实话实说。
“族谱?什么玩意儿?”
千棠一懵,心中某处久远的记忆突然爆炸,炸得她头皮发麻,无暇思考其他。
不至于吧……
【“哥哥,我的生辰帖放在哪里?我想看看。”
“嗯?作什么?这种东西小孩子不能乱动的。”
“刚才千庆那个小瘪三说我是中元节百鬼夜行的时候小鬼落在我娘肚子里的鬼孩子,所以我要把生辰帖拿给他看看我是生在哪天的!”
“啊?阿棠你……确实是中元节生的,生辰帖的话,不在我们家,在别人家。”
“啊?为什么?”
“因为爹娘把你订给别人了,生辰帖在……你长大以后要嫁的人家那里。”
“啊?那是谁啊?”
“呃,不知道,哥哥忘了。”】
司韶误将千棠回忆往事的样子当成了发呆思索,以为她是真的不知道何为族谱,暗暗松了口气,耐心解释道:“族谱就是一种上面记了很多人名和家训的书,一式两份的,你家也有,应该在千弈手里。”
细致如他,却没注意到千棠眼底几乎不加掩藏的异样。
“家训啊,这种东西最讨厌了。”千棠压下心底的遐思,故作鄙夷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带我去,那为什么我没有收到这东西?反而被人用那种别样的方式提醒不要去?”
抛开别的不说,虽说从小被那骇人的童谣吓得不轻,但若是同这么漂亮一个人一道走一趟那死城,倒也算得上是一桩风雅游历。
更何况他还是……他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千棠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瓣,心思转了个半弧形的大弯,直直往下坠。
万年蓝宣她也是知道的,但圣德堂这东西实在是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
这宣纸本是一种珍贵双向的传送符,其中“万年蓝”三字的寓意其实是碧海波涛之中万年不消的水灵,只要是水灵存在的地方它都能在半刻之内到达收信之人眼前,比人族驿使通用的固定千里缩地阵还管用,而指定的收信人若灵力注入其中,就能立刻被传送到送信之处。
然而之所以说它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因为汐阿婆和卫阿公为了防止一些钉子户水鬼不肯归安而闹水灾,确保最后一年引渡天都不瞑魂不出岔子,早在五日前便将整个昆仑山脉空气中的水灵和地下暗流中的水灵全部集中控制,而司韶跟随流民出现在千家村,却是三日以前的事情。
这不正常,除非这不是正常的万年蓝宣,根本他不可能到得了千家村。
“你被这封信传送到了哪里?”千棠眯起眼睛,问话中带着考究。
“千家村,流民是正好遇到的。”司韶边回答千棠,边朝另外那具被千棠忽视的骸骨关照了一脚,又将两具骸骨一道踢进了墓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千棠将昆仑一代风中地下皆无水灵的原委解释了一遍,下了个结论:“所以是有人想引我们去天都,又有人想阻止我们去天都。”
司韶:“照你的想法,倒是可以理解为宫年师尊求子心切,想要扩张师门。
虽然听说十几年前他受过重伤,但将天都妖魔鬼怪全部驱散,再另设一层结界让收到改良信的人带着指定的人进去,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收到改良信的对象应当都是以前天都清清白白的世家子弟,收一带一,可谓是稳赚不赔,对吗?但……”
千棠点头,有些话多打断道:“那位宫年师尊应该是怕经历过天都一战的家主们不肯让子女涉险,因为就单我个人而论,家中老一辈严苛,是希望我到天都去读书的;但是我兄长和嫂嫂的意思一直比较摇摆不定,他们都是从圣德堂毕业的人,觉得如果上天都会牵扯进争权夺位的之战,可以在家教导我。
那只箭在我看来八成是其他人族势力的恶作剧,毕竟从开天辟地以来便一直掌管社稷的冢祖大人应当是没有什么力气来管我们这些蛇鼠小辈的。
如果万年蓝宣是真的,那么宫年师尊的态度也几乎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剩下的变数,唯有那个来路不明的假簪娘,不知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千棠虽然外向聪颖,但毕竟十几年来被保护得太好,涉世未深,没有抓住问题的重点,还体胖心宽地分析了一番,好不得意。
司韶垂眸,眼底划过一丝无奈:“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圣德堂那位师尊可能是计划了什么,想要招揽人脉光复天都。
可是就在不久前,我用传音符联系了所有能够联系到的半人族兽族世家,发现他们并没有得到半点类似的迅息。
冰棱上的那几个字应当也不是恶作剧,因为尾端的那个章,的确和冢祖社稷章一模一样,其中玄机是其他人模仿不了的,传说冢祖九秋和师尊宫年有些龃龉,对着干也是有可能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千棠反应时间,又继续道:“总的来说,这一切只针对我们二人。”
“那会不会是圣德堂没有足够的材料做这种新的信笺啊?”
“不会的,如今还留驻在昆仑山的家族,只剩你们千家葬海氏了。”
“会不会是你没问全?其实还有其他人?”
“不会,所有的兽族世家和叶家、千家的其他氏族我都去过传音符问过了。”
“......这圣德堂这信与那预言有什么关系?”
“圣德堂学期十年,四院长老的关门弟子会在第三年时前往地界与人界之间的交界之地「诡市」试炼,三年过后正是那预言上的时间。”
“你之前带的那根好几斤重的炫富簪子是自己做的?”
“是。”
果不其然,对于千棠而言,看上去着调的分析都超不过三句,一顿快问快答,当司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时千棠已是扶着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司韶哥哥,实在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哈哈哈,失敬失敬。”
“阿棠,别笑了。我那样不是为了炫富,是为了,财,不,外,露。”司韶最后四个字几乎说得咬牙切齿。
“哈哈,哈,财不外露的方法,就是把所有的家财带到头上?”千棠仍就觉得司韶这种藏财之道的很可笑,笑得腰都软了,被司韶半揽着。
“诶,我可是认真的,有人来了,你再不起来这样子要被别人看到了。”司韶语气细听之下有些扭捏,可惜千棠并未发现。
“哈......啊?有人?!”千棠噌的一下站直起来,环顾四周,“我哥来找我了?”
“不是,一男一女,与我们岁数相差不多。”司韶却是并没有四处寻找,反而是看着脚下的泥土,似乎早已料定。
“是那两个吗?”千棠指着不远处远观镇来的路上,一青灰一浅紫的两道身影。
然后,二人听到了如下对话:
“叶小琉珠啊,你看那边有个大坑。我们埋那里可好?”
“埋骨之地不可草率。”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这不是已经快到了天都地界了麻。”
“要离天都越近越好。”
“可我们两个都不是修士,这儿是最近的好么?”
“诶,司韶。”千棠撞了撞司韶的手臂,“你说他们是只看到坑没看到人吗?”
司韶默默低头看地,不做声。
“司韶?”那蒙着面纱的浅紫衣女子闻声,看了过来,看到司韶身边的千棠,美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司韶仍旧默不做声。
“欸?叶小琉珠,你们认识呀。”唐新火也随着叶琉珠的目光看向这边二人。
“司韶,你认识那位姐姐吗?她怎么对你名字反映这么大?”千棠认出此人就是早间自家鬼莲灯第一个顾客,看向身边人问道。
“表姐,别来无恙。”司韶低着头答。
“别来无恙...表弟。小棠客商,又见面了。”叶琉珠声音还有一点沙哑。
“呃,啊?表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