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秦自建国以来,历朝历代没有二十岁以前就封王的先例,就算是如今吴王姜元骤在朝中军中势大,他的长子姜定樘都是弱冠之后才封的郡王。
如今定安皇帝打破祖旨,将一个还没到十八岁的少年封为郡王,而且领二品御前散骑常侍官衔,如此莫大的殊荣放在一个连京州城都是第一次来的毛头小子身上,引得台下大臣议论纷纷。
“陛下,恕臣直言。”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中书门下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侯正:
“陛下,这姜公子虽然贵为先帝嫡亲长孙,先孝康太子长子,但是是第一次来到京州,对于朝堂之事更是知之甚少。如果陛下今日便将其封为郡王,可能会招致朝野震荡,人心难安。”
“陛下,末将附议侯大人所言。”
还没等到定安皇帝开口,第二个站出来的是江南大营都指挥使,三品云麾将军陈玄德:
“封王尚且不妥,给姜公子加封御前散骑将军这样的官职更加有失偏颇,虽说没有实际的军队控制权,但是给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册封一个正二品大将军,可是我们军中会有人非议妄测啊,陛下。”
随后,整个太极大殿竟然有三四十个文武大臣下跪附议,局面一下子发生了改变。
姜元驭看着这些大臣,其中既有吴王门下,也有丞相门下,看来这长期争执的双方在姜一白封王这件事情上难得达成了统一。
“难道列位臣工都认为朕此举甚为不妥吗?”
“陛下,老臣认为陛下此举很是恰当。”
很少在朝堂之上开口的老王爷姜昭珏这时也开口了:
“姜一白身份本就尊贵,算上和太子殿下同辈的姜氏皇族众人,这姜一白就是东宫之下第一人。其父孝康太子生前德才兼备,品行俱佳深受先帝、朝臣还有百姓爱戴,姜一白就算受其父亲的荫蔽也配得上这个九江郡王。”
“臣附议寿王爷。”
霍起站了出来:
“陛下此举对于天下来讲也是大仁大义,天下百姓自此之后都会盛赞陛下顾念兄弟,叔侄之情。而且姜一白本就是文武双全,不可多得的人才,陛下的爱才之心也会感动天下士子。”
寿王姜昭珏、长驸马领兵部尚书霍起这样的大人物站了出来,而吴王姜元骤和丞相左从仁此时选择闭口不言,局势又一次向姜元驭这边倾斜。
姜元驭听完霍起所言,自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朕意已决,不尊者按违抗圣旨论处,九江郡王还有长驸马,下朝后一同来上书房。”
说完就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开了太极殿,只剩下朝堂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此刻,最为震惊的人还是姜一白自己,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走上这太极大殿就被封为郡王,片刻之前还是无官无爵的平民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九江郡王领二品御前散骑常侍,这般巨大的转变让姜一白感到有些难以适应。
吴王姜元骤带着儿子南平郡王姜定樘缓缓走到姜一白身边:
“皇叔带着你这个不争气的哥哥来像你赔罪了,之前也是不清楚你的身份才闹了笑话,还望九江郡王不要介怀。”
说完就给姜定樘使了个眼色,姜定樘虽说心中有着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主动开了口:
“王弟,之前是王兄的不对,要是早知道咱们都是姜家人,王兄又怎么会犯下这等错误,万望王弟海涵,不要跟本王计较。”
姜一白是个大度的人,一直都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观念,既然之前真的是一些误会,那么他也不打算追究:
“王叔,王兄,之前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没有事先表明身份才会引起这诸多误会,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我们就是没有嫌隙的一家人。”
不知道是否是处于真情实感,这老少三个王爷都有说有笑的走到了一起。
宫门前,丞相左从仁快步追上了老王爷姜昭珏:
“寿王爷,不知道您对这九江郡王的事情怎么看?”
姜昭珏对着左从仁笑了笑,然后用手指了指天:
“左丞相这是在好奇老夫今日为什么会开了口,左丞相乃是定泰年间的状元又怎么会不知‘天虽不语人能语,天人相去不相远’的道理呢?”
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宫门,只留下左从仁细细揣摩姜昭珏刚刚的话。
姜一白在告别吴王父子之后,就和霍起一同前往上书房面见定安皇帝。
“臣等拜见皇上。”
“二位快快请起。”
定安皇帝走进了一些,看了看这个和自己皇兄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以往的事情,或许过去整日和自己皇兄、姐姐待在一起的日子是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孩子,知道为什么朕今天力排众议,让你当了王吗?”
这也是刚刚一直困惑姜一白的事情:
“还请皇叔明示。”
“想必霍起已经大概告诉过你如今的大秦是个怎样的状况,朕自从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一直不见好转,太子尚且年幼无法独当一面,所以现在大秦朝野上下暗流涌动,这样是我大秦的不幸啊。”
姜元驭没让身边的太监搀扶,自己缓缓地走到上书房门口,远望着天空:
“有人心存异心,有人培植党羽,朕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批信得过,而且一心为了大秦子民的大臣。孩子,你会帮皇叔吗?”
这些时日以来,姜一白无论是在霍府内听到下人们的议论还是在坊间听到的闲谈,无一不是夸赞定安年间百姓安居乐业,再听到姜元驭如今这番话,可以知道定安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皇叔,父亲在世时时常教育我,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既然是为了大秦江山,为了大秦百姓,就算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看着眼前的孩子,姜元驭发现他不仅仅是长得像孝康太子,就连说话的语气和性格都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好孩子,皇叔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但是你始终要记住,你是姜氏子孙,要先天下之忧。霍大人这些年来,既要处理兵部中的事情,还要帮着朕明察暗访一些事情,任务繁重。江北大营一直缺着都指挥使,一直也是霍起在监管着,更是平添劳累。
这次之后,霍起你就慢慢地把江北大营的事物交给九江郡王,等到过一段时间朝堂上稍微平静一些之后,朕再拟旨正式任命。”
霍起之前就进宫将自己想把江北大营交给姜一白的事情告诉了定安皇帝,这与姜元驭本来的想法也就不谋而合。
“江南大营五万大军的都指挥使陈玄德是吴王门下,一直以来唯吴王马首是瞻,加上吴王的封地吴郡和江南道的十五万神策军,还有姜定樘麾下五万南平郡私兵,巨大的军权让吴王日渐嚣张跋扈,时刻都在威胁我大秦正统。
丞相左从仁是京州巡防营都指挥使马忠的岳丈,再加上丞相门下门生众多,有着‘一朝状元郎十年天下士’的说法,足够和吴王分庭抗礼,这一派也是心有不轨。朕需要你这样年轻的将军来替朕分忧,朕也知道我姜氏儿郎不会让人失望的。”
......
定安皇帝拖着孱弱的身子足足跟姜一白和霍起交谈了一个时辰。
走出上书房,姜一白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自己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现在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自己刚出祁武墓时的设想,还不满十八岁的自己能否堪此大任?
父亲姜元骁告诉过姜一白:
击石乃有火,不击元无烟。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
万事须己运,他得非我贤。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五月的京州阴晴不定,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突然乌云密布。少年王爷姜一白回头看了看黑云之下的太极大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