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到来时,301区的花海依旧温暖芬芳,301区的地下也依旧冰冷恶臭。
甬道尽头的开阔洞**,面对黑袍女地狱使者般的面容,面对四周令人作呕的污秽不堪,一百个幸运儿不仅再没有任何兴高采烈,反而有了身陷地狱般的痛不欲生。
昨日的美好与憧憬都已荡然无存,八年后的雨圣节和配对又都遥遥无期。后悔不已中,他们每个人都只剩下同一个念头、同一个渴望——回401。
但黑袍女恶毒的目光却如同一根钉子,将他们的脚牢牢地钉在了地上。黑袍女的声音更如同棺材的盖板,将他们越封越紧。
“……不准与地下的其他人接触、不准去不该去的岔道;工作时不准说话、不准坐下;不准问任何问题、不准……”
听着多如牛毛的规则,纬经的后悔中更平添了几分厌烦。十六岁就到了401区的他,早已过惯了优哉游哉的生活。且在数千尘土人中,他一直以老大自居,说一不二。
此刻,看着前方喋喋不休的女人,看着女人丑陋的面容、可笑的独眼,他的后悔与厌烦渐渐变成了不满与不屑。
他心想:干你智父的!区区一个黑色的独眼龙,又不是紫色的导师,凭什么命令我?难道你以为你长得丑,就能唬住我吗?这么多狗屁规则,你要我遵守,你自己遵守了吗?
越想越不屑中,纬经忽然觉得,身为老大的自己必须挺身而出,必须为自己、为弟兄们出头,更必须为天赋人权大声疾呼!
“这不准,那不准,总不能不准我们吃饭睡觉吧?这地下这么脏,谁能有胃口吃饭?吃不好饭,谁能有力气干活?所以,我们必须每天早中晚按时回棚舍吃饭。还有我们是来帮忙的,又不——”
‘啪!’
一声脆响后,是几秒钟的死寂。但接下来,却是下了油锅般的凄厉惨叫!
幸运儿们只看见,纬经的胸前皮翻肉绽、血肉横飞。靠得最近的颂猜甚至看见,黑袍女皮鞭的倒刺上还挂着几缕肉丝。
过往,尘土人们虽也曾挨过导师的皮鞭,但如此带着倒刺的皮鞭、如此一鞭见骨的抽打,却让他们每个人都吓破了胆。更让他们知道,401区的地狱可不只一层。
在众人的惊惧颤抖中,纬经则如同一个撒泼的孩子——止不住地在地上翻滚哀嚎。
黑袍女心有不忍,所以,‘啪’,又是一鞭。而随着纬经更加凄厉的哀嚎声响起,她也十分心疼地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再叫一声,如果你再不站起来,我会抽到你——死——为止!”
被刻意加重的‘死’字如同休止符,不仅止住了惨叫声,更止住了每个人的呼吸声。
在颂猜和詹姆斯的搀扶下,纬经终于爬了起来。无法停止的颤抖中,虽然他已竭力强忍,但他口中却仍有隐隐的哀鸣,眼中更有无尽的惊恐。
见此情景,黑袍女分外满意。冷笑一声后,她向一旁的哑巴使了个眼色。
哑巴也是多少年的心领神会——拎起地上的粪桶,走到众人的面前。用木瓢舀出粪水,他依次从每个幸运儿的头顶浇了下去。当轮到纬经时,或许是心有不忍——不同于黑袍女的不忍——他只舀了很少很少的一点。
可即便如此,当粪水蛰蚀到伤口时,纬经还是忍不住一声惨叫。但定居在他耳中的那个‘死’字,却让他拼命强忍、拼命攥紧拳头,以致连指甲都深深地刺入了掌心——平添了几道伤口。
悔不当初的纬经这时才知道,勤剪指甲真的很重要!
淋粪仪式结束后,看见纬经吓尿的裤子正滴滴答答,黑袍女嘲讽一哼:“从今天起,这个人的名字就叫——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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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401区阳光正暖。
数千尘土人安坐草地,静赏岁月之美!
他们的目光深情几许,却不知是在思念去了301的一百幸运儿,还是在回味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雪晶女。
唯一例外的是平心。坐在靠近围墙小门的地方,他拿着一块薄而锋利的石片,孜孜不倦地追求着完美与动人——美甲。
自从上次和导师的皮鞭亲切交流过后,最近他适当减少了绕圈运动。因为锻炼虽好,但却过犹不及。所以还是要保存些体力,以备不时之需。更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指甲总还是要磨的!
弯着腰,低着头,平心细细地打磨着每一个指甲。但在他刻意低垂的脑袋上,眼睛却时不时地斜着瞟——死死盯着围墙下的小门。
小门边,懒洋洋的丙寅401正在当监工,任劳任怨的哑巴则在当搬运工——为一百个幸运儿搬运食物和水。
面对两大箱的食物和两大桶的水,哑巴充分展示了粪土人自强不息的精神——背上背一箱,左手拎一箱,右手再抱一桶。但很明显,地下还剩着的一个大桶,哑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一次性带走的。
一旁,丙寅401很纠结。难不成等哑巴再跑一个来回?又或者自己帮哑巴一起搬?
目光一扫,当看见不远处正在做美甲的平心,丙寅401豁然开朗:反正哑巴又聋又哑,无法与任何人沟通;而平心更是个傻子,沟通不了任何人。所以,哑巴配傻子,首领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责怪自己。
越想越觉得般配中,丙寅401打了个得意的哈欠,来到了平心的身旁:“别磨你的破指甲了,帮哑巴把东西搬到301。哑巴是聋哑人,到了301,你跟着他一直走就行了。”
或许是受宠若惊,平心一动不动地傻笑——真诚地问候着丙寅401的娘亲。
原本他以为,导师今天破天荒地一直守在门口,定然是要亲自押送食物,而自己也正好可以松松土、除除草,卖弄一下园艺。谁曾想,卖弄园艺却变成了卖苦力。这可真是从导师家,陪到了智父家!
“快去!”
听到导师的深情呼唤,平心结束了问候,乐呵呵地拔地而起,飞奔而去。到达小门下,他积极主动地扛起木桶,跟着哑巴走入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