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以401区的门为界限:向前通往内圈的方向一片光明——侧壁上每隔一段,就挂有一盏松油灯;向后通往围墙之外的方向则灯火全无——唯有一片黑暗。
此时,一片光明之中,通向三圈层的门已然开启。穿门而过的一刻,即使已穿过了十四次(七个雨圣节、七次往返),但当第十五次穿过时,平心还是忍不住第十五次嘟囔:“这里的松油灯烧起来,为什么没有松油味呢?”
嘟囔完的一瞬间,平心忽然觉得,自己很有播音的天分——连聋子都被自己的声音启迪了!
见只见,带路在前的哑巴用微不可查的一个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松油灯。
但哪怕这个动作再细微,平心却已看得一清二楚。想到自己的天籁之音竟能治愈耳聋,平心甚至已打算追上去向哑巴收费——复听费!
继续向前,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301区的门口。刺耳的‘刺啦’声中,门自动开启,丙寅301的冷峻神情也立刻扑面而来。
平心毫不认生。用越来越熟练的傻笑,和丙寅301打了个招呼。但就在他准备跟着哑巴继续往里走时,丙寅301却勒令他放下水桶,立刻滚蛋。
大丈夫宁折不弯!
所以,面对如此不礼貌的逐客令,面对连一个谢字都没有的丙寅301,平心无限傲气地挺起胸膛、直起上半身——向着丙寅301深深一躬!
鞠完躬后,他更在嫣然一傻笑中,转身滚蛋。但当他滚回到了401区的门口,却诧异地发现——门没开。
难道是导师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回来?
失望之余,平心决定释放一下自己这段日子积蓄的能量——跑一个!但却不是跑向无限美好的光明一侧,而是自甘堕落地跑向了黑暗一侧。
高速地奔跑在黑暗中,平心无法真切地看见任何东西。但随着脑袋砰然一痛,他知道,自己撞线了。
用手在黑暗中细细地摸索,他摸到了冷冰冰的墙砖,更摸到了浑然一体的墙壁。长久以来的想法也终于得到了证实——通道的尽头确实没有门。
只不过此时此刻,对于自己未卜先知的神奇,平心却半点得意不起来——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直到想起外面是荒原,本就没有人会出去,自然也就不需要门,他的失落才略微释然了些。
无精打采地往回走,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端没有灯——门都没有,还要灯干嘛?
一步一挨中,当距离401区的门口还有几米时,忽然,平心听到了刺耳的开门声。明白时不我待,他立刻以肉包子追狗的速度冲了过去。
终于,长久以来的锻炼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赶在门完全开展之前,赶在丙寅401的欢迎即将热烈之时,平心刚好赶到,且正对门口,立正站好。
“反了,这边。”
看着面冲402区门口的平心,丙寅401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心中更止不住地纳闷:这傻子没来401之前的二十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导师的殷切关怀中,平心已利用背身的这几秒钟,顺利平复了剧烈奔跑后的急促呼吸。所以当妩媚地原地转身后,他也再次露出了招牌似的亲切傻笑。
穿过小门,走出通道,平心回到了世外桃源般的401区。虽然仅仅是片刻的分别,但他心中却已是思念无数——思念哑巴!
他心想:装疯卖傻这项技能,还真不是自己独有。哑巴装聋作哑的戏码,演得也很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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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朝霞绚烂,幸运儿们的心情更绚烂!
来301区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段日子里,进步最大的正是纬经。
或许是因为花海太美丽,纬经也变得格外爱美、格外讲卫生、格外爱洗脸——夜夜在哭泣中睡去,日日在泪水中醒来!
对他来说,十六岁以前没吃过多少苦,十六岁以后更没遭过多大罪。可现在,日复一日过着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地下生活,他怎能不天天以泪洗面呢?
每一个清楚又黄昏,他更遐想无数:
想回401——不可能。报名之前已讲过,来了就不能回去,来了就必须干满八年。
想为配对而拼命劳作——没动力。从没参加过雨圣节的他,对配对这种事也就是两分钟的热度,凑个热闹罢了。所以,要他为虚无缥缈的雪晶女受八年活罪,他情愿死了算了。
想去死——想想可以,死却不敢。
好在,总算是有颂猜在!
作为舍友兼朋友,颂猜自然是尽可能地劝慰纬经、开导纬经。但其实,颂猜心里更多的却是鄙视,鄙视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窃喜——少了一个竞争最佳九人的对手。
相较而言,詹姆斯就正直多了,绝不在心里鄙视——当面鄙视。每天收工回棚舍的路上,他都会带头嘲笑纬经。嘲笑那个曾经说一不二的老大,如今却成了尿裤子的老鼠。而这也成了尘土人们每日的固定笑料。
但笑话之余,大部分人的心里却也还是十分同情纬经——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帅,而是因为大部分人也同样吃不消。
繁重恶臭的地下劳作,让大部分人都已濒临崩溃。若不是有配对和雨圣节在前方召唤,若不是梦想成为最佳九人之一,他们中的许多人宁愿死,也不愿再去地下。但,也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詹姆斯。对于粪土人的工作,体壮如牛的他除了觉得有些臭,其他的倒也一切还好。
让他尤为高兴的是,在301区每天可以获得双倍的食物——终于能吃饱饭了。饮用水也同样翻倍,但因为不太爱喝水,更多的水对他倒也没什么用。或许正因如此,纬经刚挨了鞭子时,他是唯一一个肯把水送给纬经冲洗伤口的人。
对此,纬经却是水领心不领。而其他人也大都认为,詹姆斯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另一个没有被繁重劳作击垮的是颂猜。
其实,比起大多数人来说,颂猜更吃不消、更想打退堂鼓。因为在一百个幸运儿里,他的身体几乎是最差的。但即便如此,他仍以超人的毅力坚持着。
每一天,他污秽不堪的脸上,总有着别人没有的光——区区八年劳作,有何不能坚持?
每一夜,他痴迷的眼中,总有着无比坚定的决心——一定要成为最佳九人,一定要获得指定配对!
而纬经每日的哭哭啼啼,更成为了颂猜自信的源泉——长得好看有个智父用,能吃苦耐劳才是真的帅,能为配对而拼搏才是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