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曾在埋藏利爪的地面上方做过记号——嵌入了七颗小石子,形成了一朵满天星的图案。
因此,一旦到达了401区的最外侧围墙,你只须找到记号,挖出利爪,就可以翻越围墙!
咳咳,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先离开这恶臭的地下,必须从地上走出301区,走入401区。而这一切,若没有念风的帮助绝无可能。”
希望,沉默了。虽然知道驭风行说的是唯一的方法,但她却半点不愿遵从,更半点不愿去乞求黑袍女——乞求那个毁了自己容颜的恶毒女人。
尊严与自由之间,究竟该如何选择?希望越想越迷惘,越想越没有答案。
黑暗里,驭风行悲凉几许地继续道:“希望,我知道你无法原谅黑袍女。但念风之所以会变成黑袍女,却都是因为我。
恨只恨当年的我太年轻,还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选择,什么又是……牺牲!”
听着那苍老声音中的无尽萧瑟,希望忽然有了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感悟:
37年前,无论是对是错,牺牲最大的正是念风。而如果说念风的选择,为她自己打开了地狱之门;那么驭风行随后的选择,则彻底将念风推向了地狱深处。
所以,在37年前的那个故事中,或许并没有是非对错,有的只是生死挣扎、爱恨疲惫、末路难回……
想到这,希望不禁痴痴地道:“选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但希望并不确定,这句话她是在说给37年前的那对恋人听,还是在说给37年后的自己听?
牢笼内,驭风行却是一扫落寞,决绝而道:“即便念风已无法再回头,但她的心中却定然良知仍存、善念未绝。
咳咳,要知道,当年无论紫衣人如何严刑拷打,念风都没有说出利爪这件事。即使她后来变成了黑袍女,对于利爪也仍旧守口如瓶。
而紫衣人也一直以为我们是要挖地道逃走,从不知道我们其实是打算翻墙离去。
所以,希望,即使你恨黑袍女毁了你的容颜,即使你无法原谅她。但也要明白,若不是她守口如瓶,利爪早已被紫衣人缴获,逃跑的希望也早已不复存在。”
听了驭风行的话,希望只觉矛盾万分:毁了自己容貌的人,却也是为自己保存了火种的人。对于这个人,自己究竟是该恨,还是该原谅?该鄙视,还是该感激?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矛盾,驭风行沧桑一叹:“希望,你无须现在就做出决定。你可以先好好的想一想,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再说。只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无论黑袍女有多恶毒,她都不是一个恶人,她只是一个碎了心的可怜人。”
碎了心!
区区三个字,却让希望体会到了念风当年的无尽悲情。仿佛一夜风过,枯黄凋零;仿佛鱼儿搁浅,白沫残生。
但即便如此又怎样呢?难道悲情能成为作恶的理由吗?难道因为那种悲情,自己就必须原谅黑袍女,必须用怜悯去替代恨吗……或许,自己真的要好好想一想吧!
黑暗中,希望迷茫转身,默然离去。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驭风行萧瑟闭目。多少往事的漩涡中,他的眼眶渐渐潮湿。但他庆幸,回忆中至少还有一抹笑容——如风的笑容!
花海内,两个女人已走回了黑色盖板前。
黑袍女正打算掀开盖板,返回地下,耳中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冷哼。
“黑袍女,我要是没记错的话,37年前,第一对私自在地下配对的人,正是你和笼中爬。所以——”
刻意的停顿中,丙寅301阴狠的目光如针一般刺向了黑袍女。似是要刺穿黑袍,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色。
“——所以这一次,我要加一条额外的规则。如果再有人在地下私自配对的话,你不但要处死配对的人,还要亲自扭断笼中爬的胳膊,就当是——饮水思源好了。”
“乐意之至!”说完,残酷的笑容爬上了黑袍女被烫毁的右脸。就好像对此一刻,她已期待了很久很久。
丙寅301却似是仍不满意,恶毒地继续道:“而如果有人在地下私自配对,你却不处理、不汇报,黑袍女,我保证我会把你的左脸也仔细雕刻一下,好让它像你的右脸一样楚楚动人。”
“理所当然!”黑袍女一脸淡漠。
或许是因为没能看到期望中的恐惧之色,丙寅301失望不已。但转念间,她已为自己找到了其他的乐子。
“黑袍女,再过几天,又是笼中爬每月一次的皮鞭节了。但月月都是皮鞭,只怕笼中爬也是有些腻了。所以我希望,以后能有点新鲜的。”
“你放心!”说完,伴着蛇蝎一般的冷笑,黑袍女掀开盖板返回了地下。
与此同时,幽邃的甬道里,希望正迷茫地徘徊:
究竟该如何逃出去呢?
即使逃出去了,外面是否真的有能摧毁围墙、摧毁金字塔的力量?如果有,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那种力量?如果没有,自己该如何拯救雪姐小妹、拯救所有人?
自己又是否要原谅黑袍女呢?
当年的念风因爱成恨、心碎成魔,但这些能成为借口吗——能成为黑袍女肆意残害粪土人、恶毒将自己毁容的借口吗?
是的,为了自由,为了拯救逐雪和小妹,自己必须逃出去。但这些是理由吗——是自己卑躬屈膝去乞求黑袍女的理由吗?
不!绝不!
可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走出地下,走出301区呢?又如何才能到达401区,挖出利爪呢?
沉浸在自己纷繁杂乱的思绪中,希望丝毫没注意到,前方的岔路口,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归来的黑袍女。
看着陷入了痴迷的女孩,看着女孩满脸污秽下仍清晰可辨的巨大疤痕,黑袍女攥着皮鞭的手不断加力,不断收紧。
终究,却还是松开。
片刻亦或许久后,黑袍女走向了另一条岔道。走着走着,黑色的身影与黑暗的甬道浑然一体,封存已久的回忆也随之悄然开启——在黑色的幕布上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