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征南疆一事,六部已经准备妥当,三日后即可出发。朝堂上的事我不担心,但后宫之中,我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绿翘,滟澜湖外三堂在京的供奉,在咱们宫里么?”
绿翘犹豫了一下道:“在的。”
“是安道远?”
绿翘点头道:“是。”
“这就是了。鬼医一脉向来对疑难杂症颇多涉猎,也难为安道远,倒是能定下心呆在京师。”我轻叹一声,“叫他过来,朕有几句话,要吩咐他。”
“是。”
安道远原本就是宫中,来得自然快:“参见皇上,皇上召见微臣,有何吩咐?”
“你之毒术,较之杜清洄,谁强?”
“这个嘛。”安道远拖长了语调,淡淡道,“皇上,臣若说是臣稍强一筹,您会觉得臣是在自夸么?”
“安卿有这般自信,朕心甚慰。”我笑着摇了摇头,“朕亲征南疆这段时间,皇夫就交托给你了。北狄战神与西夷小皇叔,若是安分便罢了,若是不安分,你知道如何让他们安分。”
“皇上。”安道远眨巴眨巴眼睛,“这万一臣一时下手重了……”
“你觉得阿来会让你下重手?”我斜了他一眼,“你自己琢磨去吧。”
“是。”安道远愁眉苦脸地退下去,这伤人可是个技术活儿。女帝陛下也不知道心里头究竟是如何想的,不喜欢的话,完全可以不要嘛。
之后三日,朕过的那叫一个坎坷,原因无他,睡觉成了个大问题。
先是去中宫的路上,被云流截了。
独自宿在龙章宫,睡到半夜床上莫名其妙多出个人来。
以前阿来就没有搞出这么些花样来!
莫非是这外邦人士,果然心思更为彪悍一些?
瞧瞧这事儿办得,都成夜袭了。
我试着扒拉一下缠在身上的某皇叔,冲帐外招了招手,绿翘凑上前来,我无声地张了张嘴:“陆雪衣到底在干嘛!”
绿翘颇有些不自在,压低了声音道:“陆统领以为,这是情趣……”
情趣你妹啊情趣!西夷小皇叔的脑袋在我肩上蹭了蹭,睡得一脸满足,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绿翘退下。
这陆雪衣,是不是看了神马不健康的话本?
由于这次是睡在自己的龙床上,再加上这两日为了亲征的事儿忙的累了,竟然没多时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睁眼,就见到杜清洄一手撑着脑袋,正悠然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脸颊,从表情库中挑出最为亲切和蔼的笑容,问道:“要更衣么?”
杜清洄摇头。
“那你接着睡。”我不甚在意道,刚要掀被子起身,就见杜清洄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额角一跳,拉了拉被子,拉下他的手,让他躺下去:“睡!”
杜清洄笑了一下,抱着我的腰将我摔在床上,而后他的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胸口上。
我瞧着那一只禄山之爪,一时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
杜清洄眨巴眨巴眼睛,俯下身,将耳朵凑近胸口那里,缓缓合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摸了摸我的脸。
他的唇边笑意清浅,他的表情中带了一丝天真,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刚睡醒的脑子有点懵懵的。
杜清洄维持着压在我身上的动作,静静看了我一眼,而后他翻了个身,躺平在龙榻上。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呼吸又趋于平稳,瞧着竟是慢慢入睡了,不由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了地。
绿翘在外间等着,见我出来,行了礼便替我更衣梳洗。
“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这个小皇叔原本自西夷的时候,大约也不曾与人亲近吧。
罢了,等我从南疆回来吧。
我这时候只当南疆好解决,却没想到这一去倒拖了不少时候。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的后宫已然跟走前全不一样了。
我这次出京,带了六部的侍郎,打的是亲征的旗号,事实上路上走得并不急。沿途偶作停留,但并未在各府歇息……即便是州府腾出官制府衙暂作歇脚的行宫,也是劳民伤财的。
我自是不愿意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银钱。
到春天种地的旨意,在年初开朝之后,就秘密传达给了平南军。在立春那日,平南军开始了小规模的调动。
朝中上下皆知镇北军是我的心腹军队,军衔在十夫长以上的,都必须专门学习兵法战策,装备由工部下属的兵器司直接供应,战马也尽是良驹。
说白了,镇北军透着一股精锐的范儿,从气势上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路子。
平南军的情况跟镇北军相比,就复杂多了。朕自登基,甚少过问平南军的军务,倒不是朕厚此薄彼,而是平南军中的将领多半不是靠朝廷提拔,而是由父子兄弟一脉相承,家族体系牢不可摧。
他们生来便接受军人就是为了戍卫边境的教育,朝廷里谁当着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还发不发军饷跟兵器。寻常时候,他们是不会想到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不如反一反这类的事情……毕竟戍卫边境的军队,就算没仗打,也还是要演练的,北边儿还杵着镇北军呢。
镇北军的历代统帅都是帝君的亲信,走的是正统的路子,出身名门,文武全才。而平南军一脉相承靠的是父辈传下来的经验,文化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所以,镇北军与平南军之间,有一种十分微妙的互相不待见的气息。每年九月九,两军统帅都会遣副将赴京述职,那时候见着了才真正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