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雾氤氲,遮挡着天空与大地,让万物都变得模模糊糊无法被人看的真切。
在那模糊的迷蒙之后,不时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响起。
烛幽睁开眼,先是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背,发现并无什么异样,而后便转而开始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处峡谷,黑褐色的岩石到处堆积着,头顶有雾涌动着,让他看不清这峡谷究竟有多高。
身后便是光滑的岩壁,无从借力,无法攀爬上去。
这是仅凭目力便可以判断出来的事情。
那么只有进路了么?
『咕咕咕咕——』古怪的鸟鸣声在头顶响起,像是某种鸽类。
不知为何,烛幽下意识地对这种声音深恶痛绝,就好像有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一般:“马上就来、再等五分钟、就在路上、一定会到……”诸如此类招人平白生厌。
“啧。”
烛幽厌弃的啐了一口,而后便谨慎的向着被大雾遮掩的前路推进着,每到一定距离便会停下观察。
走着走着,他便停下来了,驻足不前。
呆立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他眼前,路被断开了,无数黑褐色的岩石被收集起来切割好之后堆积成一处巨大的祭坛,六根黑石柱被利起在祭坛的六角,其顶上垂下一根沉重的铁链,一根若煤灰一般色彩平淡无奇的石柱则伫立于祭坛中央,链接着六根锁链。
而更让烛幽惊奇的,是那石柱下的人,每一块石头都有数米长,这祭坛仅仅是目测便有数百米宽广,而就算是如此的祭坛,那人竟然看起来依然悬在那里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在那中央的石柱下,一个人被悬挂在石柱半空,他的脖颈、腰身、四肢皆被铁链死死的困住,一头黑发如流水一般自肩头流下。
像是受刑的巨人一样。
那是哪怕看着便能够感受到莫大残忍的苦痛,那人不知道被悬吊于此多久的岁月,最后只能在绝望与痛苦中死去………
“注意你的言辞,小鬼——”那个人抬起头,被长发遮挡住的面庞之后,有两点凄厉的红光亮起,带着承受了岁月赐予的苦痛刑罚积压之后的残酷,他嘶声开口:“我还没有死。”
在他抬头的那一刹那,雾变浓了,截断吞噬了烛幽的后路,又恰到好处的停在了某一处距离不再推进。
危险的气息自雾中弥漫开来,像是有什么怪物潜伏其中,虎视眈眈的看着雾外的世界。
烛幽忌惮着,没有贸然的后退入雾中的世界,也没有向前。
因为那个家伙身上的气息要危险的多,像是濒临死亡的火山,要在死亡之前向世界倾泻出最后的忿怒,要再一次地让世界领略那毁灭的到来。
“前辈冷静点。”烛幽这么说着,脸色变得有些精彩起来:“我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人,也对前辈你的身子没有想法,请务必不要生气。”
“呵呵。”仿佛听见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一样,那人笑了出声,笑着笑着,竟然演变成了一种狂暴的嘶吼:“吼!!!!”
于是地动山摇,有滚石自峡谷两壁滚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得,他似乎知道那些黑褐色岩石是怎么堆积在这里的。
这个前辈的肺活量也是不一般,能够引发地动山摇级别的暴烈嘶吼他居然维持了十数分钟才堪堪停下来,这样的肺活量如果去参加那个吉尔斯记录的话怕不是能一举打破潜水最久的记录?
莫名的,他的思维竟然发散开来,随后身子突然一哆嗦,又回到了原地。
见鬼了,我想这个干什么?
“你………”他凝视着,危险的目光落在烛幽身上,仿佛随时都要将他生吞活剥。
“是你啊…”忽然间,他脸上浮现出恍然的神色,尽管看不清面容,但下意识地,烛幽便这么认为着。
“什——什么啊。”烛幽向后又退了退,脸上撑起尴尬的笑容:“前辈咱们应该没见过面吧?第一次见面就拉关系可不太合适呐,虽然我不介意自称认识前辈你,不过你也会因为认识我这么弱小的家伙而感到不快吧?”
开玩笑,哪怕离得如此远,几乎就要贴近那雾了,甚至能够感受到有雾中的怪物就伫立在他身后,等候着他踏入雾中世界。
他都能够无比亲切的感受到那恐怖到极致的杀意。
烛幽甚至觉得那个家伙下一秒钟就可以挣脱锁链一个跳劈把他狗头都给砍掉!
那人收回目光,似乎察觉了什么有些失望的说道:“原来如此。”
下一秒,绝大的恐慌降临了,数十米高的庞大身躯骤然间来到他的眼前,带着激烈的风压猛然探手深入雾中,将其后那蠢蠢欲动的怪物逮住用力带出。
在那如山一般高大的骸骨巨兽被那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出来以前,烛幽都不是如何害怕。
直到看到那人瞬间挣脱铁链。
神他妈挣脱!这铁链是谁家的假冒伪劣产品啊!你们的犯人就那么轻松的挣脱了喂!
烛幽安静的站在那里,实际上已是因为害怕到无法动弹罢了,甚至小腿还略微有些转筋的迹象,身后已是一片冷汗。
耳边隐约有风雷之声响彻,那是恶兽在挣扎。
紧接着听到的便是骨头被一寸寸咬断的声音,嗯?咬断?
良久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烛幽试探着睁开眼,却发现那人正一手拿着一根大骨坐在祭坛边缘的台阶上,而在烛幽面前则摆着一块像獠牙一样的残片,不,与其说是残片倒不如说是骨头被打碎后的碎片吧?毕竟按照那人手中大骨的比例来说,那个骸骨怪物应该是没有这么小的骨骼的。
那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指了指那片残片说道:“见面礼。”
我可谢谢您的见面礼嘞!
烛幽尴尬的笑着,顺手将残片举起来放在手中。
然而就在他接触残片的那一瞬间,自远古的莽荒气息苏醒了,带着霸烈的力量卷席而来,好似骸骨怪物的生前身再活过来一样就要涌入烛幽的身躯。
紧接着,烛幽的眉心处,那一枚吞噬冠冕之恶兽的天命符文竟然被染上一抹金煌色彩,并在他身上升腾起更加恐怖的气息,强硬的拒绝着那自远古霸主的力量。
远处那人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
良久,两种气息碰撞湮灭,符文渐隐。
烛幽则是被那气息碰撞所爆发的可怕威势弄的有些虚弱,只是总觉得那在天命符文中升腾而起的气息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那人便抬了抬手,好像世界都消失一样一切化作虚无。
片刻,烛幽猛然间从床上惊起,一脸懵逼的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眉心处那被染上了点点金煌的天命符文逐渐隐去。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唯有烛氏家主九阴才能够观察到的,有一束金光在转瞬之间便撕裂了笼罩在烛氏上空的大阵落入了烛幽的院子中,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激荡。
头发已是花白的强健老人会心一笑,摘下书桌边缘悬挂着的狼毫笔沾了些许墨水,于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数个大字——
原罪将至。
时年,烛幽十七岁零十一个月,距离成年,仅剩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