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氏总是这样,外人看来是那样的冷漠与死气沉沉的家族,就好似所有人都钻进了钱眼里或是沉迷于力量与杀戮之中。”
坐在属于自己的院子中,烛幽慵懒地躺在地上所铺设的席子上,外人在得到他的授权之前都无法踏进这里半分,能够进来这里的唯有临时授权、与他的朋友以及烛氏太上皇,他们的家主罢了。
而此时,烛幽身旁也铺设了一床廉价的竹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少年正双手抱膝蹲坐在那里。
身边就摆着几盒十分便宜的烟。
“可他们压根就想象不出太爷爷有多护短和多放任我们。”
天色已是暗了下来,清冷的皎月高悬星穹,那月辉洒落,显得烛家越发的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我说烛弃,你明年也该要上学了吧?”忽然间,烛幽转过头来看着少年,兴致勃勃的问道:“咋样,有想法吗?想去哪所学院?”
名为烛弃的少年呆呆的看着天空,眼神里好像有光在闪耀着一样。
他呢喃道:“你说,我如果不想去上学…”
烛弃转过头来与躺在地上的烛幽对视:“我会怎么样?”
烛家,是一支在炎国,乃至整座现境内都负有盛名的强大家族,尽管每一代诞生的新生代都不多,像烛幽这一辈有二十多个人已经是难得的大年份,但就算在人数这般巨大的劣势下,烛家依然依靠着恐怖的顶端武力一直把持着烛家所应有的荣耀。
这样的升华者家族中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去普通的现境学校,在十六岁时,他们便会被家族送去各大边境中设立的学院去学习其学派的知识与圣痕体系,虽然大部分所能收获的圣痕体系都不如人意而且传涉极广,但有时候也会有哪怕是烛家都会高看一眼的知识被带回来。
然而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家族的福利与荣耀的他们,自然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至少在他们成就第三阶圣痕之前,绝无自我独立出来的可能。
烛氏亦是如此。
烛幽看着他,目光深沉而又充满了睿智,他以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烛弃,你应该知道——你是你们那一支最后的独子,在如今这个时候,你如果选择放弃升华者的力量,太爷爷自然会同意,但代价你大概也知道……”
“那便是你们永远没落下去,无法再接触到升华者的世界,直到你们中出现下一位能够自我觉醒天命的人。”
他垂眸,有些不忍心去看这位发小的黯然:“你做好承担这种责任的准备了吗,成为你们那一支的罪人。”
夜晚的风有点凉,不时便会有不知名的怪物从天空中飞过。
安静了良久,烛幽才感觉到身旁的少年慢慢的走出了院子,几秒钟后他叹息着坐起来,从烟盒中倒出一支烟叼住后没有点燃,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说二叔,至于么?你们就这么害怕烛弃选择去成为一个普通人?”
在他身后那无法被察觉到阴影中,一个表情疲惫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活脱脱的就像是一个每天工作在福报中的社畜一样,然而人不可貌相,如果是不知情的升华者看到了,就算是把他的头塞进马桶里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个家伙就是烛家那几位站在权利尽头的人之一。
说来说去还是气质问题。
“没办法,那个孩子一直都很犟,虽然以我的权力,他去做一个普通的人去快快乐乐的生活一辈子,读大学后去996工作然后为了一栋房子还债几十年也自无不可,但我就是害怕呐。”
那个颓败的男人双手插进裤带中,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惆怅。
“害怕他没有见过那个风光无限的世界,没有见过那叫人血液都在沸腾的伟大世界之前,便被现境迷了眼,无法得见真知真理。”
“至少他若是成为了升华者,还有全身而退的余地,在老爷子眼底下——”他伸出手指了指天空:“他若是选择了成为普通人,是真的会被废掉一切走上升华之路的可能的。”
“他没有体验过不依靠外物便可以挣脱万有引力,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飞翔的滋味,也没有体验过只身潜入深海与那长鲸搏斗的热血。”
“他不该这么平淡的。”
听到这里,烛幽思考了一会,几秒钟后才瞪着一副死鱼眼以一种疑问的语气吐槽道:“我记得二叔你恐高恐水,而且活动区域从来没有离开过炎国,你什么时候克服恐惧症的?”
男人尴尬的咳了咳,摆了摆手说道:“别拆穿我,很丢人的。”
“唔,给我一支烟吧。”他这么说着,没有给烛幽回答的机会,便自顾自的取出了一支烟,以升华者的体魄,只要不是作死去吸什么边境植物做成的烟的话,那些尼古丁焦油之类的在被吸入身体内的一瞬间就会被吞噬掉,却又能能够保持着那种令人清醒的感觉,也因此许多升华者会随身带几包烟在身上以便平时缓解压力。
他呼出大口的白雾,坦然道:“我和他母亲实际上都是支持他的,不论做什么样的选择,以我的能力和他母亲的手腕,三代之内绝不会衰落。”
他凝视着烛幽:“但他会被别人不择手段的杀死,不会有人期望我们的后代依然还能活着,烛家人从来都不会没有选择,在有些人心里——”
“杀几个本家的人,说不定他们还会高兴的拿出红手帕扭秧歌。”
“毕竟,机会是可以被创造出来的,只要缺口出现了,便不缺想要上位的人。”
“没有缺口,就创造出一个缺口。”
“老太爷不会生气的,也不会去在乎一两个后代的死活。”
“烛幽,你懂我的意思吧?”
当然懂,这么多人中,老太爷会百忙之中抽空看看自己栽下的苗子长得怎么样的,只有烛幽一个人,只要那群为了上位、挤进烛氏家谱里不惜一切代价的家伙们不去丧心病狂的杀掉烛幽,恐怕其他人都死光了老太爷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烛幽眼眸中敛着光,他面无表情,如圣神一般庄严肃穆。
“交易是公平的,二叔。”他站起来,要走回自己的房间:“我会做到你想要做的,但你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由你自己去取舍。”
此为烛氏家规其一·烛氏之人凡请求必然付出代价,哪怕再如何的亲密无间,除却夫妻连理以外,非直系血脉者皆应尊持等价交换基本法则而动。
“我累了,二叔,你走吧。”
第二天,烛幽推开房门时,门口已经被放上了一个被锁上的银色箱子。
一份令人满意的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