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左右,锡安市还笼罩在黑暗中,宾阳路上,昏暗的街灯下,一个拿着啤酒瓶的醉汉正摇摇摆摆地往家走去,酒精帮他驱走了部分寒意,但同时也夺走了他的平衡感。就在他转身进入一条阴冷的小巷时,一个没走稳,摔了个四脚朝天。手中的酒瓶落入结冰的路面,砸出一个小窟窿,然后朝小巷深处滚去。醉汉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寻找起了啤酒瓶。
就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啤酒瓶的时候,他发现啤酒瓶旁边还有个奇怪的物体,于是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查看,竟然是一个人!醉汉大惊,继而大笑:“看来还有喝得比我还要醉的家伙!喂,哥们,醒醒!”醉汉用脚轻轻踢了踢倒在路上的另一个“醉汉”,但这个“醉汉”显然醉得很死,身体纹丝不动。醉汉蹲下身,用手拍了拍“醉汉”的背:“喂,哥们,再睡下去可要冷死了!”但这哥们还是没有动。于是醉汉又推了推了哥们的身子,然而这第三下碰触让醉汉顿生寒意,因为他的手机光线正照在哥们身下的某处,而这块区域呈现的颜色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红色,又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这块区域的红色已结冰。
酒精似乎因为这大块红冰而顿时从醉汉体内挥发了,他使劲浑身解数,将地上的哥们翻了个身,结果他呆呆地瘫坐在了这胸口被捅成一片模糊的哥们旁边,确切的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旁边。过了好久,他的灵魂才再度附体,神智才再度恢复。忽然,他猛地从地上爬起,然后往小巷外跑去,跑的时候大喊道:“死人啦!”而地上的这具尸体,此时正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地仇视着黑暗的天空,同这眼神一样可怕的还有他左脸上的两道红色刀疤。
吴忌盯着电脑全息屏幕上有关“智森药业”的简介看得入了迷,原来这是一家专门制造各种麻醉剂、合成类固醇、肽激素等兴奋药物的制药公司,两年前曾多次被曝出药物剂量与说明书不符、私下为运动员定制不合标准的兴奋剂等内幕,但这家公司最后总能化险为夷并存活至今,最近两年这种负面新闻倒还少了许多。
正当吴忌准备深入了解这家制药公司时,他的手机振动了,于是他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连来电人是谁都没有细看。
“喂,哪位?”吴忌的眼睛还紧紧盯着屏幕,手机那头却传来一个大喘气,然后他听到“吴林,你就是吴林吧?”
吴林,是吴忌因工作需要,给自己取的众多化名中的一个。最近一次使用是昨天去辉瑞假扮记者和去杜氏假扮辉瑞职员的时候,所以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从时间上来看很有可能是这两家公司中的人,但是吴忌不用猜就听出了手机那头的人是谁,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于晨,你这是想问什么?”
此时的于晨正站在杜氏医药公司的前台,看着前台调出来的来访记录上的人脸以及人脸旁边上的署名,他眼前的这张人脸明明跟吴忌一模一样,但名字却标注为吴林。“吴忌,你什么时候改名字的?还是说你有个双胞胎哥哥或弟弟?”
吴忌还没弄明白于晨到底知道了什么,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用了吴林的化名,于是他开始打太极。“于晨,这大周六早上的,你一个副队长被调去值班了?好像火气很大嘛,什么改名字,双胞胎哥哥弟弟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忌,别打哈哈了,正经事,你昨天是不是跑来杜氏医药公司找了一个叫李展邦的人?”
吴忌打算继续死撑。“什么杜氏,什么李展邦?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死了,今天凌晨被发现死在一条小巷,我们现在就在他公司杜氏医药,有员工反映昨天李展邦接待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他们之前没见过,而这个客人走了之后不久,李展邦就大发雷霆。所以我们才让他们调出昨天的访客名单,结果就看到了你那英俊的脸庞,但脸庞的署名却不是你的大名。”
这是吴忌没有想到的,昨天还好好的李展邦,今天就横尸巷头了。吴忌的脑子里冒出许多问题:他怎么死的,死在哪条小巷,死了多久,怎么被发现的……但是他一个都没有在电话里问,因为与其在电话里问,还不如——
“老常派人来找我去‘协助调查’了吗?”
“常队没派人,他刚走,他亲自出发去‘请’你了。”
“你怎么不跟来?”
“我跟过去,怎么给你打电话?”
吴忌抿嘴一笑:“那你跟老常说一下,我现在就自己去队里,不用他专门跑一趟了。”吴忌说完,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于晨站在了审讯室单面镜前,常明磊则在里面和吴忌录口供。
“吴忌,跟我说说吧,你去找李展邦的事。我想于晨已经跟你通过电话了吧,那么你一定知道李展邦已经死了的事。”常明磊曾经就职于吴忌手下,又在两年前因为儿子被吴忌解救一事而非常感激吴忌,所以态度很谦和。
“李展邦怎么死的?”吴忌没有回答老常的问题,反而问起了案情。
老常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照实回答了:“初步鉴定是被刀捅死的。”
“你们这么快就确认了身份,是凶手没有拿走他身上可辨认身份的财物如手机还是有人来认尸?”吴忌继续提问。
老常又犹豫了,他在思虑是不是应该回答吴忌的问题。
见老常没有回应,吴忌继续说:“如果是前者,那至少排除了谋财,如果是后者,来认尸的人是谁?他是怎么知道死讯的?”
老常摆了摆手,示意吴忌别再往下说。“是前者,且仇杀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凶手连捅了李展邦五刀,且每一刀都在心脏位置,所以杀人意图非常明显。不过我们现在就断言是仇杀为时过早,也有可能是一些反社会人格症患者或神经病疯子之类的实施的随机杀人。”
“在国外已有的案例中,反社会人格症患者随机杀人一般会选择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他们并不会随机杀人,而是精心挑选杀人对象,比如明星、富商之类的成功人士。而如果是神经病疯子,这样的人随机杀人一般会选择比他们更加弱小的女人、老人或者小孩下手,很少有选择这种年轻力壮的男人下手的,并且他们杀人可不会那么精确,他们会在被害者身上乱捅,捅上十几刀,把人捅成马蜂窝,而不是刀刀致命地捅心脏,且只捅了五刀。我倒觉得这个凶手很理智,不像有精神病,也不是什么疯子。”
“嗯,经你这么一分析,仇杀的可能性更高了。目前,我们确实是按仇杀的方向先调查的。”
“凶器是哪种刀?”
“刀刃长在8英寸左右,宽1.8英寸左右的普通刀具,随便哪个超市都可以买到。”
吴忌点点头:“嗯,我事务所厨房就有这么一把。”
话音刚落,老常蹙了蹙眉头:“吴忌,这种话不要随便说,特别是在这种非常时期。”
吴忌弯了弯嘴角:“明白,老常。那死亡时间呢?”
“今天凌晨一点左右。”老常舔了舔嘴唇,“这个时间点你在干什么呢,吴忌?”
吴忌回想了一下,道:“我从昨天晚上九点到今天早上七点都在事务所里,泰山可以为我作证。”说罢,吴忌再度笑了笑,“开玩笑,证人的话,确实没有,不过还不至于要把我当做嫌疑人对待吧。”
老常干咳一声。“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你在死者死前一天跑去找他,还用化名,据死者公司同事说,死者在你离去后还大发雷霆,这就有点奇怪了。所以如果你不解释清楚这个事,我就有点难交代了。”
吴忌也做过警察,他当然理解老常的难处。“老常,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吴忌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天前,我接到一个委托,我的委托人拜托我找一个人,为了完成委托,我就用了化名去杜氏调查,这个人很有可能和李展邦有关系,所以我才找了李展邦,问了他一些事。我去找他的时候,慌称自己是辉瑞研发公司的人,辉瑞是他们杜氏的大客户,所以他盛情款待了我。不过等我走后,我猜他发现了我根本不是辉瑞的人,觉得被骗了,所以就大发雷霆。”吴忌略过了偷偷安装窃听器的事。
“委托人是谁?”
“非要说吗?”
“根据你们的侦探守则,你确实有保护委托人隐私的责任,但如果涉及谋杀案,你有义务协助警方调查案件,这些你比我清楚吧。更何况刚刚说的一切都是你一面之词,我们需要向你的委托人取证来证实你的话。”
吴忌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委托人叫薛晓梅。”
“委托任务是?”
吴忌快速复述了一遍委托事宜,因为老常没有接手孟寅的案子,所以对孟寅这个死者没有什么印象。“照你这么说,这个杜氏医药公司其实是个中介公司,而李展邦很有可能是个大药头?”
“我想你们可以往他药头这个身份着手调查,我觉得杜氏这家公司不简单。”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调查方向。”老常忽然想起什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写,然后挪到吴忌面前,“吴忌,你看这个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