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李展邦经理在吗？”吴忌站在杜氏医药公司的前台询问虚拟前台小姐。跟所有办公大楼里的虚拟前台小姐一样，这位前台小姐穿着标准的女士西装，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
“请稍等。”她播了一通虚拟电话，对着虚拟电话筒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被告知了什么指令，她微微按住话筒，抬头问吴忌：“请问您是哪位？”
“哦，我是辉瑞研发机构的医药代表，我叫吴林。”
虚拟前台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三秒后，虚拟前台点了点头，挂了电话，对吴忌微笑道：“请跟我来。”
这家医药公司规模不大，标准的办公室隔间隔了大约十几个座位，十余位员工正在座位上忙碌地工作，吴忌快速扫了一眼这些人；隔间的右手边有两个会议室，一大一小，大会议室里似乎有人在开会。视线尽头是一个大办公室，似乎是董事长或者总经理的办公室，在这个大办公室旁边还有一个小办公室，大概是低于董事长或总经理职位但高于这些基层职员的中层领导的办公室。
“请在会议室稍等片刻。”虚拟前台把吴忌带进了两个会议室中较小的一个。
吴忌说了声谢谢后走进小会议室，在虚拟前台消失后，他立刻将一个纽扣窃听器放置在会议室桌面下，然后悠闲地坐下等待。一分钟不到，门口出现一个穿着深蓝色圆领毛衣的男人，他个头不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剪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偏分男士发型，丹凤眼，高鼻子，尖下巴，吴忌把这种面相称之为狐狸脸，拥有这种面相的人，通常城府较深，不太好打交道。
男人微露笑意，朝吴忌走来，伸出右手：“这位是吴经理吧？”
吴忌立刻起身，笑脸相迎与之握手：“是，是，是我，想必您就是李经理吧？”
李展邦已经递上自己的名片，吴忌接过名片，略显尴尬地回道：“您看我，今天来得太匆忙，也没带名片。”
“没事没事，下次再补上也不晚。不过……吴经理这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吗？还未请教您是辉瑞研发机构哪个部门的？”
吴忌含笑道：“我是跟王伟经理混的，以前都是王经理亲自跟你们接洽的吧。”
吴忌一提到王伟，李展邦原本警惕的笑容立刻轻松了不少：“原来是王经理下面的人。哎呀，怎么都没人给你倒杯茶？”李展邦皱了皱眉头，走出会议室，对门外说了几句话后，再度回到会议室，“对不住啊，都忙晕了。”
“没关系，没关系。”
“那吴经理今天来是为了……”
“我们一周之后有一批新药要进行临床测试，所以需要至少五十个试药的。”
这是生意上门的节奏啊，李展邦的眉毛兴奋地扬起：“五十个，一周之后，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说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女员工端着一杯茶走进来。
待到女员工走出去，会议室的门再度关闭，李展邦继续问道：“不知道这次的新药是用在哪方面的？”
“哦，主要用来治疗心脏病的。”
“那需要特殊试药员？患有心脏病的还是？”
“一半一半吧，普通的和特殊的都来二十五个。”
“嗯，好，没问题。”
“你们杜氏果然厉害，一周之内就能帮我们筹到二十五个特殊试药员。”吴忌感叹了一句。
李展邦笑得合不拢嘴：“都合作这么久了，我们的能力你们还不了解吗？哈哈。那这次的价格方面……”
“这方面到时候王经理会再跟你具体谈。”
李展邦立刻点头：“明白明白，哈哈……”
“还有个事，王经理上头最近来了个新的领导，要他写份报告，关于试药员的，他让我来问你要一下这两年从你这来的试药员的资料，不用很详细，只要名字、性别、年龄和他们参与的临床试药项目有就行了。”
李展邦有些迟疑：“怎么没听王经理提起过……这还是头一次被要求这么做的……”
“是吗？新官上任事情多，你看王经理都不能亲自来跟你说这次的合作，派我过来，可见他最近有多忙了。看在这么多年的合作上，就帮他这个小忙吧？我想你们公司这么正规，这种统计资料应该很全面，不然王经理还得自己一个个翻查以前的记录整理，会把他搞得焦头烂额的。”
李展邦听吴忌这么一分析，觉得挺有道理，这些资料王伟又不是没有，只是他懒得自己整理，于是他答应了吴忌的要求，叫了一个员工进来，她就是之前帮吴忌倒茶的女员工。“小朱，你整理一下这两年我们给辉瑞提供的试药员的名单，只要名字、性别、年龄和他们参与的临床试药项目就可以了。我马上就要。”
小朱立刻应允地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整理好打印出来回来了。
李展邦自己先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再交给吴忌，吴忌拿到手后，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没有孟寅的名字。吴忌欠身准备离去，突然在门口停下，转身询问道：“对了，李经理，你认识一个叫孟寅的人吗？”
李展邦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孟寅……是谁啊？”
“我以为你会知道。”吴忌继续说，“前不久这个人在试药阶段死了，他的家属来告我们辉瑞，但最后证明是这个人本身有问题，我以为王经理跟你私下提过这个事。”
“哦，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事。”李展邦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现在试药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李经理，你一定严格把关啊，别让孟寅这种人混进来。”
“那是当然！我们这出去的试药员都是合格的，符合标准的，这一点你绝对放心！”李展邦信誓旦旦地说。
待到吴忌离开后，李展邦立刻把小朱叫回会议室，“把孟寅的资料全部销毁。”他说。
“李经理，孟寅体检不合格，我们已经把他从合格名单中删除，就算有人来查，我们也不用掩饰，照直说就好了，销毁了反而让人起疑啊。”
“你想得太简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的资料销毁，比起到时候解释容易。”
“那好吧。”小朱离开后，李展邦在会议室里继续坐了一会儿，他对于吴忌的突然出现依然有些质疑，于是他打了一通电话向王伟求证。
“王哥，听说你最近很忙啊。”
“年底了当然忙。”
“谢谢你又送了一笔生意给我啊。”
“生意？什么生意？”
“你不是派人来要了五十个治疗心脏病新药研究的试药员吗？那人自称吴林。”
“没有啊！”王伟的这一回答，惊得李展邦一把从座位上跳起。
“什么？你没有派人来找我？但今天下午有个叫吴林的人跑来找我，说是你下面的人啊！他刚走啊！”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是自己找你要人，我什么时候让别人来找过你？等一下，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吴林。”
“妈的！我知道怎么一回事了！今天中午有个自称是记者的人跑来我们辉瑞做采访，你知道我们辉瑞是大公司，不好赶记者走，范教授就接受了他的采访，最后范教授还把我介绍给他，他向我提了一些问题，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记者好像也姓吴，该不会跟你说的是同一个人吧？”
“他都问了你什么问题？”
“我们一般怎么找试药员，跟哪些信誉良好的医药公司合作找试药员，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药物要投入临床测试之类的。”
“所以你提到了我们杜氏？”
“对呀，你们杜氏信誉良好，我想可以帮忙推广一下，前不久不是出了孟寅的事吗？很多记者乱写，把我们和你们药头写得不堪入目，所以要正视听啊。”
听到这里，李展邦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吴林就是那个吴记者。他突然感到十分不安，到底这个吴忌是什么来头？大费周章地演这一出戏到底有什么目的？焦虑不安的他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但对方却一直没有接，“阿国搞什么鬼，怎么不接电话。”李展邦嘟囔着摔门离开了会议室。
而此时的吴忌正坐在杜氏医药公司旁边的男厕所马桶上，监听着会议室内发生的一切，听到关门声的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按了一下冲水按钮，将两面可穿的外衣脱下，翻了一个面——黑色皮衣变成了蓝色风衣，再穿上，然后从黑色双肩包里拿出一顶黑色鸭舌帽——上面有一个白色的反核战logo，戴上，往额头前压了压，最后悠然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