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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中午,李家大院。

太阳当空,照着地上一颗死不瞑目的鹅头和默然围观的众禽兽。

猛禽拍打着翅膀从屋顶上滑翔下来,怒用尖喙戳点着周围的众禽兽,质问道:“鹅老六也出事了?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众禽兽尽皆垂着头,沉默不语。

这时,男女主人扛着?头从外面走进院子,众禽兽散向两边,露出地上孤零零的鹅老六的鹅头。女主人一见鹅头,跺着脚骂道:“这日子没法过了!造了什么孽呀,天天不是死鸡就是死鸭,养再多也不够这样祸祸哩啊……”

男主人铁青着脸,二话不说,俯身抓起旁边的鸭老三,一手拎鸭颈,一手挥镰刀在鸭颈上快速一划,然后将其扔在地上。可怜的鸭老三如喝醉了酒般跳窜着,鲜血四溅。

众禽兽大惊,纷纷围过来:“三哥!三哥!”

女主人指着男主人骂道:“你发什么疯?”

男主人愤然说道:“不杀留着干么?我是想开了,真要是这样天天让黄鼠狼子吃,还不如咱自己吃呢,知道么?奶奶个腿里,以后咱天天吃肉!”

女主人若有所思地道:“也是哦。”

眼见鸭老三不再动弹了,她走过去拎着鸭腿进了屋。

据李家大院院史记载:那一日,雄主提刀四顾,昂昂然如独孤求败,众禽兽莫敢与之忤视,遂拖刃隐入舍中。

茅屋前,猛禽跳上长台,招呼众禽兽围拢过去,沉声说道:“兄弟姐妹们,当前的形势,我想大家都已明白了,家禽界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是时候召开‘屠鸭大会’了……”

茅屋门关着,男女主人在午睡,屋前的墙上用各种树叶拼出了“屠鸭大会”几个大字。会场布置得跟选美大会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院子里多了许多凶禽——栖在屋顶上的一只大个头的白色公乌鸦和他的上百只黑鸦小弟。

长台中间,红黄绿乐队的三只红色公鸡正在慷慨陈词。

北边,大红愤愤地发言道:“……他那么丑,能让他活下来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而他作为一只身份低贱的赠品鸭却丝毫不知感恩,现在竟然还敢背叛禽族出走!”

中间,二红接口道:“他对得起主人的养育之恩吗?对得起各级领导的辛苦栽培吗?对得起兄弟姐妹们的关怀与爱护吗?对得起当初为他粉身碎骨的那枚蛋壳吗?”

南边,三红昂然请命道:“丑老鸭自私自利,卑鄙无耻,勾结外来禽兽残害院里的兄弟姐妹,天理难容!今天,我们三兄弟向各位领导请战,希望领导批准我们前去追杀丑老鸭,我们保证,一定将他碎尸万段,绝不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接着,三只公鸡一齐鸡喙朝天,振翅高呼道:“打倒丑老鸭!李家大院万岁!”受其感染,台下的众禽兽也跟着高呼道:“打倒丑老鸭!李家大院万岁!”三只公鸡威武地退到长台南边,并排站到猛禽对面。猛禽赞许地向他们点点头。一时间,他们仨激动不已,一时间,鸡头更昂扬,鸡胸更挺立,连身上的羽毛也仿佛更鲜艳了呢。

这时,小母鸡鸡五姐走到台中央:“下面有请院思想部主任鹅主任讲话。”

长颈鹅抻着长长的脖子从下方跳上石台,先向猛禽躬身点头,然后才昂起长颈上的鹅头向着众禽兽讲话道:“兄弟姐妹们,丑老鸭的出走,说明野鸡部落对我院的思想渗透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一直以来,以野鸡部落为首的外部势力都妄图破坏我院的安定与和谐,一向意志薄弱的丑老鸭没能抵制住他们引诱,最终走向了彻底的堕落。不仅如此,他还丧心病狂地勾结外来禽兽,意图谋害院里的兄弟姐妹,幸亏猛禽院长以大智慧识破了他的奸谋,丑老鸭不得已之下,这才离院叛逃。作为院思想部的主任,我向大家保证,今后一定要狠抓思想教育工作,带领大家忠于主人,爱院护院,坚决同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众禽兽跟着高呼道:“忠于主人,爱院护院,坚决同邪恶势力斗争到底!”口号声中,长颈鹅也退到长台南边,跟三只红公鸡站到了一起。

鸡五姐再次上台:“感谢鹅部长,下面有请院情报科的麻鸭科长讲话。”

早已等候在长台北边的肥肚麻鸭,立即摇摆着肥大的肚子,以一阵小碎步踱到长台中间,先向猛禽鞠躬致意,然后才面向众禽兽慢条斯理地讲话道:“兄弟姐妹们,作为院里情报科的负责人,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据可靠消息,丑老鸭的出走将导致主人对院里禽兽进行疯狂地报复,从此院里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无数兄弟姐妹们将为此付出血的代价。据我推断,未来一段时间内,受丑老鸭指使的那批野兽还会对我院发动袭击,请大家时刻保持警惕,绝对不要脱离组织单独行动!”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骇声。

这时,白羽胖公鸡拍打着翅膀跳上石台,站到肥肚麻鸭身边,昂然说道:“大家不必惊慌,作为院里的保安队长,我和保安队的各位同仁向大家保证,从今天起将我院的安保系统提升到最高等级,我们将尽一切力量保证各位领导与众兄弟姐妹的安全,大家有没有信心?”

散落在院里各处负责维护秩序的众公鸡、公鸭、公鹅等一起展翅伸颈,齐声吼叫道:“有!”

“有没有信心?”

“有!”

“坚守岗位,保家护院,忠诚,忠诚,忠诚!”

“坚守岗位,保家护院,忠诚,忠诚,忠诚!”

口号声如山呼海啸,众禽兽尽皆斗志昂扬,一种血脉相连、荣辱与共的情绪如同由激素汇聚而成的潮水般蔓延在他们的心头,一瞬间,仿佛每一只禽,每一头兽,都变成了齿牙锋利的战狼,仿佛在他们的护卫之下,李家大院将永远存在,他们也将永远不死。

石台上,待会场安静下来,白羽胖公鸡重又宣讲道:“另外,我们保安队与情报科合作,未来一段时间内将有一系列的秘密行动,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一周,丑老鸭就必死无疑!”

众禽兽高呼道:“好!支持!顶!”

白羽胖公鸡和肥肚麻鸭一起高呼:“打倒丑老鸭!丑老鸭不得好死!”

众禽兽跟着高呼:“打倒丑老鸭!丑老鸭不得好死!”

鸡五姐上前:“谢谢两位领导的精彩发言,下面有请院母禽办主任讲话。”

白羽胖公鸡与肥肚麻鸭一起向长颈鹅身边退去,母禽办的鸡三姑跳上台,神秘兮兮地向众禽兽问道:“大家知道丑老鸭为什么那么丑吗?”

众禽兽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要这样问,丑老鸭的丑是向来如此,哪有什么为什么。

迎着众禽兽好奇的目光,鸡三姑自问自答道:“因为他——是恶魔转世!”

众禽兽:“咦——”

鸡三姑:“据一位已经被炖了的鸡族前辈说,当初丑老鸭出生的时候,他的那枚蛋壳里面就刻着两个字——恶魔!”

众禽兽:“啊!?”

鸡三姑:“正因为丑老鸭是恶魔转世,所以他才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克亲戚朋友。大家可能会问了,为什么我们会没事呢?因为从他进院的那一天起,他的恶魔能力就被主人以大神通封印住了,所以他才要处心积虑地要离院叛逃。只要离开咱们大院,他身上的封印就会破解,那时候他就会变成恶魔鸭,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

众禽兽:“哦——”

鸡三姑:“丑老鸭作恶多端,天人共愤,据一位已经被红烧了的鸭族前辈说,丑老鸭虽然可恨,但是吃了他的肉却是可以长生不老的,而且谁要是替天行道,除掉恶魔鸭,那他这辈子就能多得一百年的修行,来世还可以转世为人。”

众禽兽顿时沸腾了:“哇塞——”

鸡三姑退下,鸡五姐上前:“谢谢母禽主任的讲话,下面有请猛禽院长讲话。”

长台南边,在那些先前讲过话的禽兽们的簇拥下,猛禽院长从容地走到长台中间,面向台下神情肃然的众禽兽宣讲道:“兄弟姐妹们,经过前面几位院领导的介绍,我想当前的形势,大家都已经明白了。是的,当前家禽界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别无出路,唯有万众一心,团结一致,方能渡过眼前的难关。经过与院里各位领导紧张协商,我们一致决定召开屠鸭大会,并邀请大沂蒙山区禽兽界的各位朋友们莅临我院,与我们共商屠鸭除魔的大计,同时也借此契机,公开发布屠鸭追杀令。”

这时,两只小雏母鸡合举着一张菱形的白纸走到猛禽身边。这是一张倒“福”春联,一面印着一个大红“福”字,另一面空白,上面用锅底灰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字。

猛禽照着纸上的文字宣读道:“大沂蒙山区屠鸭令:盘古开天辟地,而天地始有美丑善恶。美与善,日月精华所凝聚;丑与恶,妖魔戾气所化生。今李家大院之丑老鸭,系恶魔转世,丑名远播,罪恶昭著,故我院顺应天命,兹于今日发布屠鸭令:四海之内,六合之间,无论禽、虫、兽、妖,有灭丑鸭者,每日可得李家大院鸡、鸭、鹅诸卵一枚;九极之内,八荒之间,有替天行道而食丑鸭肉者,来世转生为人,得修行,得永生。李家大院禽兽办,附注:此令永久有效。”

灭鸭令文字下面是丑老鸭的写意画像。

接着,两只大个母鸡上前展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灭丑鸭,得修行,来世做人得长生。

屋顶上,白公鸦带着众黑鸦展翅飞起,冲下来抓住屠鸭令飞到院子上空,如一片黑云般遮住上方的太阳,在地上投出一个黑色的不断转动的圆影。

猛禽昂头向白公鸦喊道:“兄弟,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追杀恶魔鸭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猛哥,一切有我呢!”白公鸦说着飞到众黑鸦之上,命令道,“弟兄们,跟我走!”

“是!”

众黑鸦轰然应着,跟随白公鸦向东飞去,阳光重又普照大院。

下方,猛禽向着众禽兽动员道:“兄弟姐妹们,考验你们忠心的时候到了!在丑老鸭被灭杀之前,为保证院里核心领导层的稳定和屠鸭工作的有序进行,我提议,从今天起,每天设置两个死亡名额,一个献身给外来野兽,在其夜里来猎杀家禽时献祭;一个献身给主人,让其煎炒烹炸,避免重要岗位的家禽受害而影响院里的秩序。希望大家发扬爱院护院之心,积极舍生取义。有没有愿意主动献身的?有没有?如果没有,那我们就要投票推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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