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早晨,迪伦又霸占了洗手间。水龙头哗哗地放着水,但我还是能听到呕吐的声音。他总是霸占洗手间,而且自从他有了女朋友,时间更长了。
我使劲捶洗手间的门,又用力踢了一脚。
“等一下。”他叫道。
声音含含混混,好像嘴里含着块硬糖。
“快点,迪伦!我尿急!”我大喊。
妈妈正靠在二楼的楼梯栏杆上朝楼下张望,因为我父亲就要“出差”回来了。
她问我家庭作业做完了吗,我撒谎说昨天就全做完了。她难以置信地挑了挑一边眉毛,搔了搔头。
她总是对我说,如果我不好好做家庭作业,就通不过考试,最后我会变成她这样,去当一个前台,整天无所事事地傻坐着。
“你要把考试放在心上,艾希,”她说,“迪伦的高中毕业考试肯定会得全A。”
迪伦比我大两岁,而且他从小聪明过人,把我们俩放在一起比较真的不公平。因为我得了咽炎,我的功课已经落后了一年。我只需要参加一半的考试,因为学校认为“我还需要更多时间”。迪伦也因为失声而落后了一年,但他想追赶上其他人,所以报名参加了更多的考试。他什么事都喜欢争先,而我却以垫底为荣。
迪伦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眼睛布满血丝。
“你刚刚在干什么?”我压低嗓音问他。
他没有理我,躲进了他的卧室。
马桶里有一块像意大利面的东西。妈妈喊了迪伦的名字,他没有答应。我用冲马桶的声音压过了他的沉默,一边转过头去照镜子。
很遗憾我没有遗传到父亲的长相。我遗传了妈妈狂野的卷发和绿色的眼眸,这些都是我无所谓的,而她娇小的身材、精致的鼻子、完美的皮肤我却一样都没有。我的脸斑斑点点,双下巴一天比一天肥。我试着减过一次肥,可妈妈总是对我吃的食物指指点点。她越这么做,我就越想吃。一想起那场面,我就觉得饿。
今天我涂了红宝石色的口红——是从超级药店[1]里偷来的,我还顺便偷了一包避孕套,准备放在迪伦的口袋里捉弄他,还有一些发胶。口红涂在嘴唇上的感觉很丝滑,很滋润,嘴上的翘皮都服帖了。我不喜欢像妈妈那样用纸巾擦掉唇膏的浮色。我喜欢把红唇印留在香烟上。
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妈妈正坐在楼梯中间,双手托着下巴发呆。
我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想挤出空隙下楼去,她慢慢转过身来,好像刚刚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你爸爸已经在路上了。他一回来,我们就去超市。”
她没给我让路,我只好从她身上越过去。
无论我多么小心地打开冰箱,它总是会发出声响。
“艾希!”
“我就拿点饮料,”我喊回去,伸手拿了一瓶可乐。赶在有人进来之前,我飞快地捏了几片火腿,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扔进嘴里,这样不会把我的口红蹭掉。妈妈老抱怨我快要把她吃破产了,太夸张了,因为食物都是父亲在付钱买。而且迪伦的食量小得像只麻雀,我只是理所当然地享用了他不吃的那份。不管怎样,家里大部分的饭都是我负责做的,多吃一点也算是对我劳动的回报。
“等着的门总不开哦,”说着我从妈妈身上跨过去。
就在那时,门口想起了钥匙声。没人抢着去开门,父亲打开门后很惊讶,发现我们都在楼梯上盯着他看。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有好几天没睡了。
“我回来了。”他说,好像我们看不见他进来一样。
注释:
[1]英国知名连锁药妆零售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