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莒颂、忧儿和幽锦尧在禁卫军营门前下了马车。
忧儿上前对守门卫兵说道:“卫兵大哥,我们是莒氏药铺的人,求见指挥佥事少陵大人,请帮忙通传。”
“药铺?”卫兵斜眼看了三人一眼,见他们一身百姓衣着一看就不是官家富户,顿时轻蔑起来,“走走走,大人们此时忙着命案呢。”
忧儿也不恼,和颜悦色道:“我们是受邀而来,为的就是这命案。”
“受邀?有证据吗?”卫兵挑眉问道。
“有少陵大人书信。”忧儿从袖中取出信件。
“我又不认字,怎知你们是不是糊弄我?”
“那请您找一位识字的大哥来看看。”
“你这是瞧不起老子不识字?”
“怎么会呢兵大哥?”忧儿笑盈盈地,将一小袋钱塞进卫兵手中,“您看这日头这么大,我们驱车来这里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确实是受邀而来。”
卫兵收了钱,脸上有了喜色:“看你有点姿色,人也懂事。在这等着我去跟里面说一声。”说罢这人便向大门里面走去。
忧儿转身回到莒、幽二人身边:“那卫兵进去通报了。”
莒颂点头:“不急,等着吧。”
“你变了。”幽锦尧饶有兴趣地看着莒颂说。
“什么变了?”莒颂回头看他。即便是粗布麻衣,幽锦尧依旧俊朗非凡气质芳华,艳阳之下更是多了几分明丽之色。
“当年的莫月一定会上去把那个卫兵打到半死跪地求饶不可。”幽锦尧轻笑。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又有身份依傍,胆大妄为了些。”莒颂没有反驳,实话实说。
“你现在有我,不必这么忍气吞声。”幽锦尧悄悄攥紧莒颂的手。
“嗯,我知道,”莒颂回握他的手,“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余的那些骄傲自尊其实没什么用。”
“现在懂事了不少,不过还是以前那样跋扈些更可爱。”幽锦尧眼神温柔如水。
“看来你喜欢的是以前的莫月,而非现在的我,对吗?”莒颂一把抽回了手。
莒颂冷不丁地一问,又抽离了手。幽锦尧的神经瞬间绷紧了三分。他看了一眼忧儿。忧儿回敬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幽锦尧讨好地笑道:“怎么会呢?无论哪个你我都喜欢。”边说边再去牵莒颂的手。
只是这回莒颂躲开了。
忧儿又递给幽锦尧一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眼神。
这时,少陵带人走了出来,恭敬地冲莒颂行了一礼:“多谢莒掌柜来此相助,请恕在下招待不周有失远迎。”
“佥事大人有礼了。”莒颂欠身回礼。
“这位是?”少陵看向幽锦尧。
“他是我的朋友。”
“先生如何称呼?”少陵问。
“在下……”幽锦尧刚要回答。
“他就是来打个下手的,不用特别在意。”莒颂打断,“时间不早了,正事要紧,我们进去说罢。”
少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多想,侧身一让,恭恭敬敬地领着莒颂进了大门。
见莒颂走远,忧儿对着幽锦尧掩声道:“我家主子还是那个主子,睚眦必报的性子从来没变。幽煞大人您自求多福哈……”说罢便笑眯眯地紧紧跟了上去。
“……女人心海底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纵使是万千繁花从中过的幽锦尧此时也是头皮发麻。他转头看看刚才那个卫兵,现下已是一脸讨好的样子,豆大的汗珠在头上挂着。幽锦尧看他看得一脸嫌恶,扭头快步追上了莒颂等人。
简单寒暄几句,莒颂谢绝了少陵的茶水款待。而是在少陵的陪同下,径直走到了那三具离奇死亡的者的停尸之处。
“元载舟、柳春常、徐伯逐三人互不相识,社会关系并不搭界,死因也不尽相同。”少陵大致介绍道。
“码头二当家元载舟是溺水,画家柳春常是写生时落崖,而纨绔徐伯逐是饮酒过量坠下高楼,太巧了些。”莒颂觉得这些意外过度贴合死者身份,反而蹊跷。
“不错。除此之外他们的右肩处均有一个蝎型纹身,目前尚未查出是什么组织的标记。”少陵边说边拉开徐伯逐的盖布一角向莒、幽二人展示。
徐伯逐右肩和锁骨连接处纹着一只赤红色毒蝎,大小只有一枚铜钱的尺寸,却线条细腻勾画精致。
莒颂收回视线转身问向幽锦尧:“你认识吗?”
幽锦尧眉头深锁,开口道:“虽不知是什么势力的标志,但从纹身本身的线条画法和着色颜料来看,纹身师应不是我大商人士。”他单手抱怀,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仔细观察片刻道,“尤其这着色颜料应该是来自大漠的一种红色甲虫。这种甲虫极为稀有,黑市上大约与黄金一比一可兑换。”
“若去寻黑市售卖此物的商贩是不是会有线索?”
“这种甲虫虽量少价高,但贩卖和购买的人却不在少数。而购买者多用于制药,做颜料成本过高。”幽锦尧向少陵讲解道。
“既然成本高,那为何要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莒颂问。
“据我猜测,可能是为了伤口能迅速愈合。这种甲虫通常用法是晒干后磨成粉混入伤药内。看来这三人在其组织中地位不低,不然不会特意用如此高价格的颜料来减轻伤口疼痛。”幽锦尧解释道。
“不知这个组织得罪了何人,要被这样快速地清理。”莒颂问。
“也可能是得罪了何人的夫人。”忧儿补充了一句。
幽锦尧一听连连点头:“忧儿说的极是。”
莒颂碍于少陵等人看着,没有说什么。忧儿向来崇拜幽锦尧,和他相处几日也学得没了正型。莒颂心下想着回去要让这俩不正经的好看。
“莒掌柜可有办法获得更多信息?”少陵问道。
“我今夜去见见另外一位朋友,或许能帮上大忙。明日给你答复。”莒颂道。
“多谢莒掌柜。”少陵行礼相谢。
告别少陵,三人坐上马车。
“什么朋友需要今夜去见?”幽锦尧问。
“普通朋友而已。”莒颂答。
“什么样的普通朋友?”幽锦尧接着问。
“幽煞大人是想问是男是女吧?”忧儿插嘴道,“是男的哟,而且也是一直仰慕我家掌柜的绝世美男子。”
幽锦尧本就患得患失,听忧儿这么一说,心头一紧,眼神也变得凛冽起来。
莒颂看他变了脸色,深知他表面轻浮,实则敏感细腻又心高气傲。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回避他的眼神,沉默不答。
她的避而不谈,加重了幽锦尧的不安。
马车内一片寂静。
下车后,忧儿逃也似的先进了铺子。
而当幽锦尧正要迈入铺子时,却被莒颂轻轻拉住了衣襟。幽锦尧回过头,看见莒颂用无比认真的表情对他说:“如果你没有战胜包括仲延在内的其他男人的决心,就不用进去了。”
幽锦尧微微一怔,旋即露出灿若朝阳的笑容,他从容而坚定地拉起莒颂的手,大步迈进了药铺大门。
而这一幕,被不远处酒楼二层的一双冷澈的双眼看得一清二楚。在这双眼睛主人的记忆里,那个撒着娇求他牵着走的女人,如今竟然向别的男人伸出了手。此时即便将幽煞碎尸万段也难掩此人心中燎天的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