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忧儿去收拾碗筷。
夕阳已剩余晖,月影高垂。
莒颂回房间换衣服。幽锦尧在书房读着喻云飞的飞鸽传书,随即提笔回复。
忧儿笑盈盈地端茶进来,看见信鸽,动作停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忧儿的动作落入幽锦尧的眼里,域问道:“我要给云飞回信,你可有话要我捎给他?”
忧儿放下茶:“谢谢大人好意,不用了。”
“好。”幽锦尧将信绑在鸽子脚上,手掌托它飞向窗外。
“您不好奇为什么吗?”忧儿看着信鸽飞远。
“为什么?”
忧儿眉眼弯弯,嘴角带笑:“因为我虽然很想他。可掌柜的大事未成,我还不能去见他。”
“原来如此。”幽锦尧若有所思,“忧儿,你和原来的莫月有些像。”
“是吗?可能和掌柜的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忧儿眼如新月,“幽煞大人,我的事先不要告诉云飞,可以吗?”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靠谱。”
“我可没这么说。”忧儿调皮冲他眨眨眼睛,“掌柜的来了。”
莒颂换好衣服向书房走来。
一身郑重端庄的银月色九天华服,金银刺绣的裙摆宛若用银河印染。青丝绾成高髻,饰以水晶珠翠步摇和云雾琉璃丝绦。虽用轻纱遮盖着容貌,但露出一双妆容精致的眼睛。海棠红和茜色清扫过眉眼之间,密而卷翘的睫毛上下微微闪烁,薄暮余晖般的瞳色配合清亮眼神,仿佛能洞察世事一般。看上去温婉不失风情,典雅兼具妩媚。
幽锦尧一时看呆了。
“忧儿,见我的那对儿鲛珠珰了吗?”莒颂匆匆问道。
“我去找找。”忧儿对她这身九重天神女打扮早就看惯了,轻快地替她去找东西。只留下莒、幽二人在书房。
莒颂见幽锦尧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忽然红了脸,转身要走。
幽锦尧闪身拦在她面前,仔细欣赏着莒颂这身打扮。
“怎么了?不好看吗?”莒颂问。
“如果你存心让我妒忌你这位男性朋友,那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幽锦尧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然还熏了香?”
也许正如他所说,她是有些故意。
谁叫他说她不漂亮了、不可爱了。就算没有了之前的容貌,可女子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精心装扮下,还是能赶上一些当年的自己。
“我要去鬼域见鬼王离目。你和我一起去吗?”
“鬼域?”幽锦尧诧异道。
“怕了?”莒颂挑眉问道。
“怎么会?为了你刀山火海也去得。”
“油腔滑调。”莒颂往院子里走去。
朦胧月色下,院子里,她左手挽过幽锦尧的手臂,右手凝力打响一个响指,阵风起缭绕着他们两人。
忧儿拿了耳饰回来,已不见二人踪影,叹了口气又将它们放了回去。
待风停,莒颂和幽锦尧已站在鬼域门口。
鬼域门口守门的小鬼见到莒颂,立即单膝跪地,低头参拜:“小的参见元君娘娘。”
“离目可在?”莒颂问道。
“陛下得知娘娘要来,就一直在等着您了。”小鬼机灵,躬身拍手,一辆八骑骷髅马车从天而降停在路旁,六位衣着鲜艳妖娆的仕女缓缓走出作恭请状迎接他们二人。
幽锦尧心想不就是大马车和美女,等莒颂到了隽州,他为她准备一辆十六骑的,再选二十个仕女撒着玫瑰花站路两旁欢迎……
莒颂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低语道:“其实我不喜欢这么高调。”
幽锦尧看着她玲珑剔透的眼神,更坚定了要准备十六骑马车的想法。
鬼域天空不见日月,道路两岸蒿草丛生,偶见成云状开放的红色花海。
“那是什么花?”幽锦尧问。
“蒜苔花。”莒颂答。
“你别欺负我见识少。”幽锦尧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鬼王?”
“前世和忧儿死后不小心入了轮回,幸好被鬼王发现救到了鬼域,于是就认识了。”她说得“轻描淡写”。
“那个小鬼叫你元君。”幽锦尧又问。
“那只是个称呼,你不必在意。”
“我不会真的和牛郎一样,娘子是个仙女?”
“那都是人们杜撰的故事。”
“为什么?”
“哪个仙女没了羽衣还不能飞了?织女一道仙法就能把偷衣服的牛郎烧成灰,怎会这么轻易就把自己嫁了?”
“或许牛郎英俊潇洒,织女一见钟情,找了羽衣作借口。”
“牛郎真是幸运。”
“我想牛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幽锦尧笑道。
闲聊时间过得很快,马车停在鬼王宫门前。黑色的城池,巍峨耸立的巨大楼宇,墨甲的鬼兵眼中透出蓝色的火光。
进入大殿,离目从王座上起身迎接莒颂。
一身玄色长衫迎着光,隐约可见幽蓝色水浪纹。头发一丝不苟地束成髻,配以黑玉宝冠,脸型修长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整个人看上去看严肃刻板不苟言笑,令人难以接近。
幽锦尧心想不妙,怪不得忧儿提醒自己小心,情敌比想象中强大得多。他也立即理解了莒颂一番打扮的用意。
离目也同样看到了幽锦尧:此人虽只是凡人,却不卑不亢与他对视,这般样貌在六界当中也堪称翘楚。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衣着素简,却更显得俊朗风雅、气质不俗。离目心下暗想:原来颂儿欣赏的是此类男子。
“离目,好久不见。”莒颂微微欠身。
离目看着莒颂,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一颦一笑都光彩夺目。
“好久不见,颂儿。”离目语气温和,“请坐。”
“谢谢。”莒颂举手投足代表九重天最高的礼仪标准。她在客位坐下,脸上是亲切温和的官方笑容。
幽锦尧则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旁边。
“你遇到棘手之事?”离目问。
莒颂点点头:“是,本不想为了点小事来打扰你。”
“无妨,你随时可来,亦不必通传。”离目嘴角微微上扬。大殿一旁的青灰肤色的鬼兵大哥虽目不斜视镇定自若,可内心已卷起惊涛骇浪:职守大殿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陛下笑。
莒颂颔首称是。
“所遇何事?”离目又问。
莒颂拿出一张写有元载舟、柳春常、徐伯逐姓名八字的素绢,让仕女呈给离目。
离目看了看:“他三人皆为枉死,不入轮回。”
莒颂料得没错,不入轮回则不在秦广王那边,只能来鬼域寻人:“是否已入你这里?”
离目命人传来手下一文官,此人毕恭毕敬看了三人八字,回禀道:“此三人虽是枉死,但家世富庶有人安葬,现已入我城。”
“找来。”离目看了一眼职守的鬼兵。
“诺。”鬼兵大哥声音阴森可怖,领命跪拜后离开大殿。
不足半柱香时间,三人被鬼兵大哥齐齐带到大殿,在离目面前老老实实跪下,且骇于鬼兵样貌,各个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莒颂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三人面前:“抬起头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抬头。
鬼兵轻轻用长剑在地板上敲了一声,三人吓得赶紧抬头。
“不必害怕,我就是来问几个问题。”莒颂轻轻嗓子,“你们为何人所杀?”
三人摇摇头。
“那你们右肩上的刺青是什么意思?”
三人又面面相觑。
“你们是什么组织的人?为谁效忠?”
三人低下头,不置一词。
“一问三不知?你们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莒颂双手环抱胸前,有些心急。
离目走到她身边劝道:“颂儿,莫急。”
听鬼王这么一称呼,柳春常抬起头盯着莒颂上下打量若有所思,突然不停地向她叩拜起来,再抬头时已是涕泪横流号啕大哭起来:“您是药铺的莒掌柜?您是来救我回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