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认得我?”莒颂看着柳春常已抓住自己的裙角,满眼求生的希望。
另外两人闻言,也相继抬头,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柳春常反常的样子,怕是觉得此人已是疯了。
柳春常斜坐在地上,开始声泪俱下地描述他最近的经历。
柳春常是京城最著名绣坊——富春绣坊的画师,也是老板柳飞飞的弟弟。他以画花鸟为长,为姐姐的绣坊提供图样,也因这些原创的设计图样使得绣坊近乎垄断了京城显贵的服饰市场。
七月初三,他一个人例行上山为七夕佳节新款绣样寻找灵感,很快便在山顶崖边发现一株幽兰。停下临摹时,不知被何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跌落山崖。待他睁开眼,已走在忘川河边。
柳春常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慌乱之间也不知往何处去,蹲在忘川边上一个石头后面哭了一整夜,只盼着姐姐来救他。可看着忘川上游走的亡魂,他渐渐猜到自己所处之地。
这个时候,他心中唯一希望就是姐姐柳飞飞。爹娘去世后,名不见经传的富春绣坊留给他们姐弟二人。从小到大,他从来只需安心画画,姐姐一手经营家业。在姐姐的经营下,富春绣坊逐渐小有名气。
家里唯一出过与他相关大事,是七年前有一个冬夜,他被人绑架了,关在笼子里七八日,肩膀上还被刺上一只小小的毒蝎。后来姐姐带人救他回了家,他只知姐姐肩上也多了只红蝎外,一切生活如常,后来姐姐得贵人资助,富春绣坊日渐壮大,逐渐形成垄断之势。时间久了那个纹身也就不以为然了。
至于莒颂的名字,是他几个月前第一次为吴夫人送新订制的绣样时偶然听到的。吴夫人病愈后就成了富春绣坊的大客户,因此柳春常时常去吴府提供新绣样,也亲眼看着吴夫人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后来又为司徒家三小姐的婚事筹备吉服,又再次听到莒颂药到病除之名。
柳春常因自己素来体弱,又有好奇心驱使,得到姐姐同意后,就去莒氏药铺求诊。奈何这家药铺只卖药不看病,他也就只能买点稀奇药草回家临摹练习画技。在他挑选整枝药材时,正巧碰到莒颂扇着扇子在铺子里闲逛,知他在挑药材为了学画,便热心地给他推荐了一株丛花冠到须根都保存完整的千年人参和一棵据说生长于定西山灵域内巴掌大小的野生灵芝。也就在那时,他记住了莒掌柜的相貌身型。
回到家后,姐姐柳飞飞将这两枝药材视为珍宝存放起来,说是不一定哪天可用来救命。
“此时此刻不正是需要救命的时候吗?”柳春常想着不知姐姐有没有把人参灵芝给他吃,有没有去请莒掌柜来救他。苦等几日未果,就被鬼兵发现带回鬼域。
今日见到莒颂,心想自己日日祈祷成了真,姐姐请莒掌柜来救自己了。
元载舟一听柳春常这么说,霎时反应过来:“莒掌柜,您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八十多岁老母还等我回去养老送终呢。您行行好把我也带回去吧?回去以后我倾家荡产报答您,给您去当牛做马……”说罢哐哐磕起头来。
肥头大耳满脸油腻的徐伯逐见两人如此说,这才想起来:“求……求您也带我回去吧?我爹、我爹是工部侍郎……你带我回去,我爹一定会拿很多钱报答你的,你要多少给多少……”
“颂儿……”离目不赞同地看向莒颂。
“我有分寸,你放心。”莒颂轻声道。
“好。”离目不多言,站在一旁。
“在下并非柳先生说的那样神通广大,带阴魂还阳属于逆天而为,同时也坏了鬼域规矩。另外就算不计较我自己修为消耗,这反噬之力也够我受的……”
元载舟抢着说道:“您带我回去,我将我手里三成的码头份额全都给您,您别小看这三成,一年利润够开十家华景楼。还有我家三十亩田契,六套房契都给您……只要您带我……带我还阳……”
徐伯逐大叫道:“我也给……我家也有很多的田契、地契、房契、各种契都有……”
莒颂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单独对着元载舟说道:“元二当家,您多年从商也知道做生意也不全看钱,而是各取所需合作共赢。”莒颂指指他的右肩。
元载舟闭了口,皱着眉。
“我……我有话说,”徐伯逐又抢答,他指着自己的右肩,“我爹也有这个,也叫人给我纹了一个这个,说是我们这样的人都有这个,有这个才能当大官发大财。还让我……让我……”
“让你什么?”莒颂问。
“让我……”他越说声音越小,“让我不要跟别人说……”
莒颂满意地点点头:“徐公子,给你纹这个的人长什么样?”
“很美,很漂亮的蓝眼睛大美人。”他眼里放光回忆着。
“金发吗?”幽锦尧突然插问道。
“不是,是黑发,像瀑布一样的黑发。”徐伯逐回答地态度认真而诚恳。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莒颂问幽锦尧。
幽锦尧摇摇头。
莒颂心里暗骂,听见大美人就坐不住。
她继续看着元载舟:“元二当家,您真得什么都不想说说?”
幽锦尧走到莒颂身边:“让我跟元二当家单独聊聊。”
莒颂狐疑地看着他。
看不出他的心思,莒颂只能向离目请求道:“离目,能否借用一处让我这位朋友和这位元载舟单独相谈?”
“嗯。”离目一抬手,鬼兵大哥低头领命,一把提起元载舟的后领就走。
幽锦尧也跟了过去。
莒颂又对留在原地的柳春常问道:“资助你姐姐的贵人,你见过吗?”
柳春常摇摇头。
莒颂揉揉太阳穴。
“莒掌柜,虽然未见过这位贵人,但他的使者我见过几次。”
“使者?”
“她不定期会来绣坊,且总是黑纱蒙着头面。不过看身形是个女子,且应该是位舞娘或至少长期练过舞。”
“你如何得知?”
“我也曾学习绘画人像,偶尔为戏文话本做些配图。”柳春常自信地回答,此人看着文弱不堪,可提及自己绘画专长,却又眼中带光自信满满。
“沙州女子。”离目说出心中推测。
“沙州女子?”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莒颂心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