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准备出厨房,又想起不如趁此机会让他跟自己去趟医院,又回过身:“哎,那个……”
阮尽南背对着她的那只手在她突然回身时迅速的缩了一下,像在藏什么东西,卿欢脑袋空白一瞬,问:“你手里拿了什么?”
阮尽南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事你就快走吧。”
他那不同寻常的表情让卿欢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一个箭步冲过去要抢他手里的东西,阮尽南躲着她,很怕让她碰到手里的东西,只能举起来。
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卿欢的眼睛,她抬头看去,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
他们站在那里,一刹那都忘记了要说什么,做什么。
卿欢动也不敢动,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恳求:“你答应过的,不会伤害自己,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阮尽南把刀哐当一声丢在水池里,他在发抖,说:“我没有忘记。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了……”
他靠在水池边上,弓着身,用手捂住脸,卿欢看见他的手背上,手臂上全是牙齿的印记,一定做了很久的抗争。
压抑的哭泣声从阮尽南的手掌下传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
不是流泪的哭,是真正的发出痛苦声音的哭泣。
他在喃喃自语,似乎说着什么,可是哭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卿欢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紧紧的去拥抱他,他整个人像是完全没有力气一样顺着洗手池边滑下来,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卿欢自己也发起抖来,只能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肩膀。她看见那把被丢在水池里的锋利的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她一阵后怕,万一,万一,今天她要是没有回来拿外套……
秋雨淅淅沥沥的飘进屋子,卿欢站起来把窗户关上,阮尽南蜷缩在沙发上,在有些微凉的雨天,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阮尽南,我帮你洗一洗头发好不好?”卿欢温柔的摸了摸他湿湿的头发。
阮尽南好半天才轻轻点了下头。他站起来,动作缓慢的移动到卫生间去,光着脚坐在地板上。
卿欢给他搬来一个小凳子,把他拉起来:“地上凉,我们要坐在凳子上哦。”
卿欢打开花洒放热水,准备洗发水。她把毛巾套在阮尽南脖子上,塞进去一半到他的衣领里,等水热了之后把阮尽南的头发浸湿。
男生的头发和女生的很不一样,短短的,比女生的要硬一些,他发量很多,非常蓬松。
“水温还好吗?”
阮尽南点点头,他默默的盯着卿欢的脸看。
洗完头发后她给他放着花洒,没有让他用浴缸:“衣服放在这里,你赶快洗吧,我就在外面。”
卿欢退出来,没有锁门。她坐在卫生间门口,隔三十秒就喊一声:“阮尽南。”
“我在。”
得到回应后她又开始下一次计时,如此反复到第十二次的时候花洒声停了,窸窸窣窣一阵后阮尽南拉开门走了出来,带着热气和沐浴乳的香气扑向卿欢。
她微微笑,把他拉到沙发上,披上毯子,插上吹风机电源。
男生的头发很快就吹好了,卿欢把插头拔下来,猝不及防被他抱住腰。
他低着头,道:“你把我绑起来吧,这样我就不会伤害自己让你难过了,或者你用布把我的嘴巴塞住,这样我就不会对你发火了。”
卿欢把他的脸捧起来,低头对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不可以。你要好好爱护自己,对我发火也没关系的,反正我这个人没心没肺嘛。”她笑眯眯的,“我会陪着你的。”
她回过头去,看着窗外还在下雨的天空,迅速抹去眼睛里的泪水。
“我不能失去你啊阮尽南,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嗯,刚才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很多抑郁症患者都有季节性复发的可能性,秋季和冬季是比较严重的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陪伴他,最重要的一点,按时吃药,按时复诊。千万不能私自停药。”
罗医生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又说道:“私自停药的可能是因为药物不太适合他,所以效用不大,因为目前也没有尤其准确的药,也是要再观察才能找到更为适合的药。也不要着急,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卿欢感激的点点头:“知道了。”
“这个,是我写的一些药品名,还有吃药时间,剂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严格遵守。”
她再次感激的点头:“谢谢医生,辛苦了。”
罗医生摆摆手:“不管是药物治疗还是心理治疗,都只是辅助手段,最主要的还是患者自己,抗争抑郁的过程十分艰难,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他用最极端的那种方式去解脱。”
走之前,罗医生又嘱咐卿欢:“陪伴他的过程要做好心理准备。”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天晴了,乌云散去,阳光顷落。
卿欢挽住阮尽南的手,他还是戴着卫衣帽子,低着头。
“你看,天气多好。”
阮尽南抬头直视天空,阳光在脸上照着,他没有表情,眼神很空。
他低头看卿欢,点了下头。其实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感知力了,好像被塑料薄膜裹起来,与这个世界隔绝,格格不入。
任何好看的,开心的,他都不觉得好。他的世界是灰色的。
但,还好,有卿欢在。醒来的每一个早晨,睡下去的每一个夜晚,都能看见她,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奢侈了。
回到别墅时,涂城在房间整理东西,看见他们回来,他视线落到阮尽南身上,然后放下手里的活。
阮尽南看着被自己搞得乱糟糟的房间,低下头:“对不起。”
涂城说:“和我还说什么对不起。”他把书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送给你。”
“是什么?”
“你不是说你的口琴不太好用了吗?给你买了新的。”
阮尽南装进衣兜里,说了一声谢谢。
涂城和卿欢对视一眼,阮尽南是不会对他们这么客气的。此刻,他一定心怀愧疚,自己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又给他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涂城拍了拍他的肩:“你不要多想,对于我们来说,你一切都好就是我们最开心的。”
卿欢点头附和:“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