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何时动身返回京城呀?”严可儿身边一位身披淡蓝长袍的老者开口询问,他受老祭酒严青山之命应严可儿相助景月之邀已经在南阳郡陪她等了景月月余,又受严青山对景月的微词影响,心中早有烦躁。
严可儿如今久居于员外宅中,性情温婉如她也早已皱起了眉头。一同来此的刘瑜孟知秋接到了来自景月的信后暗中留下了清音房密探保护,已然动身前往江南道,赤候和阮青锋也一齐离开不知去向,南宫金童一人独行,如今好像只剩下她和一直等待景月的前锦衣卫总旗唐三亭还有后来者爷爷派遣的护卫卢爷爷。
她没有回答卢姓老人的话,只是拿起竹箫抚摸着其上的那道刀痕,慢慢摆正轻轻吹奏,音符是景月的闻雨净尘曲,曲声悠扬,虽练习不久却俨然已有大家之风,只是那份悠扬马上便断断续续,任谁都听的出其中的忧伤。
卢姓老者心中感慨,小姐已经很久没有碰瑶琴了,却为何对这竹箫情有独钟。京城第一才女不在京城,你知道自己牵动了多少京城子弟的心吗?
……
京城。
大皇子的身旁跟随着贴身侍卫南宫妙,手边牵着一条看上去很是威武的猎犬,唯一不同的是这条猎犬体型修长,一看就知道是善跑之犬。
他放慢步子,像是要将整日的悠闲都发泄在这条少人的街道上。
街道冷清,行人稀少,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官家的翰林院就在这条街上,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也多在附近巡逻,普通人家是无心在这里找不自在的。
一身便服的大皇子也是亮过几次腰牌才走到近前。
忽然,一道倩影蹦蹦跳跳自翰林院中出来,南宫妙作为武人自然眼力好些,早就一眼识出那女孩儿正是一身布衣的韵婵公主。
大皇子朱诩自然也很快认出自家妹子,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呦!这不是我家大小姐朱韵婵嘛!我可是听说你最近总往这翰林院跑,是不是发现自己识字不多想着来这里拜访这些修书大家呀!我劝你还是去严府和可儿妹子学下,这样就不会有人笑话你学识短浅喽!”
朱诩的玩笑话让朱韵婵有些生气,但她早知道自家大哥的德行,没有计较,只是冷哼一声,揶揄道:“我看你才是!”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大皇子看着自家妹子远去的背影喊道:“见到可儿妹子记得待我问好啊!”
南宫妙低下头苦笑。朱韵婵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而他自始至终目光从未离开她。
天家的掌上明珠,也是远远看着就够了。
朱诩目光悄然飘过南宫妙的苦笑,一切了然,却没有开口。牵着狗进入了翰林院的大门。
翰林院是官家的修书之地,是学业有成的博士们阅史查漏之所,有犬入并不适宜,而这条出自大皇子朱诩之手的猎犬却像是通了灵性,自始至终一声不叫像个哑巴狗。南宫妙却清楚这条细犬凶起来是敢和最纯正的獒搏命的。
“大公子,我们现在去见谁?”南宫妙知道自家主子此行的目的,但目的有三,不知道哪个才是公子首先要去做的。
“先去见见今年的榜眼乔知礼,听闻他与我家姑姑的儿子走得近些,想来一定是个有意思的人。”
榜眼待的小院子里还算幽静,他们这些今年的新生是不得入翰林院大雅之堂对书史品头论足的,只能在角落的小院子里由几位混迹此处多年的老书生指点。
朱诩走在翰林院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很是悠闲也很是熟悉,显然他比自家那位最近才往这边跑的妹子要来的更多些。
很快,一间小院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穿过月亮门,里面是修葺整齐的砖瓦房舍,走进去只消上得几步台阶便可入内。
谁知此时一位修书的老先生走了出来,见到有人牵犬入内,勃然大怒。
“哪里来的小儿竟然敢在翰林院溜犬,此番肆意妄为就算你是哪位尚书大人的儿子也不可如此行事。出去出去,快出去,有辱斯文之地。”
那只细犬正要张口发作,却被自家主子一把抱在怀里向外走去。“对不住了老先生,我这就把它送走。”
南宫妙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在朱诩抱起那条狗的一瞬金,他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二人灰溜溜在老先生的注视下走出了那间小院。老先生也是一头雾水,准备好的慷慨之言没来得及发作便只得生生咽回肚子中去。
缓过神的南宫妙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大公子,我们接下来……”
“去找状元郎,我打听好了,状元郎院子里的老家伙都被他的才气吓退了,不敢待在那间院子里了。”朱诩说着,嘿嘿怪笑。“这些老家伙可吓人了,修了一辈子书都学傻了,活该进不去朝廷中枢,就胡搅蛮缠有一套。”
说完这席话,他已经将受宠若惊的细犬慢慢放下,恢复了初时的那份悠然。“我不像二弟和小妹是在宫里听先生的高谈阔论读书的,每次我都借口身体不适让你爹也就是皇师带着我来翰林院中听这些老头絮叨。我就穿着普通人家的衣服,比今天普通多了,这些不得志的读书人从不会注意我,我听着他们对时事的褒贬和对历史的指正,像是听故事一般可有意思了。你出外学艺早,要不然我们两个说不准早就是朋友了。”
“所以您刚才没有亮明身份?”南宫妙问道。
朱诩呵呵一笑。“这些老家伙都算是我的老师,我和自己的老师怎么能摆皇子的架子呢!”
南宫妙感受着开怀的朱诩神色,隐约间已经忘记了主仆身份的差异,显然有些放下了对朱诩的戒备,开口道:“原来宫里传的大皇子只会遛鸟训犬不过是表面现象,在我看来,大皇子比二皇子实在强不少。”
朱诩听罢此言,大惊失色。“你可别出去乱说,我家二弟一向是最认真的,做事也最麻利,不像我这般懒散。二弟是个好人,将来也一定是个好皇帝,一定是!”他重重点头,不觉间牵动了绳子,让细犬感受到一丝不适,它发出呜呜声让朱诩察觉。朱诩不好意思地摸摸它的头。抬头看去,笑着说:“这么快就到了,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