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上元好佳节,硕风乐开怀。
同长辈们吃好喝好,酒足饭饱之后,硕风出门一看天,到点儿了,阿沉要去摇竹娘了,便叫上师弟们,拖家带口地去竹林入口等季沉出来。
结果到了那儿一看,众多伸长了脖子等待自家孩子出来的家长之中,却没有商陆和言妜,硕风心里头“咯噔”一声,随便找了一个,问商陆他们是不是还没有来。那人行了一礼,规矩作答,说赤松子师叔带着小师叔来过了,等小师叔进去之后,赤松子师叔就走了。
硕风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直觉告诉他,商陆要作妖。
于是他赶紧进去,在一堆小萝卜头里面找到了季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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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妜和商陆在竹子倒了之后争先恐后地往下扑,半路上发现倒下的那截青竹突然不动了,可能是在其他的青竹或者树上挂住了,他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没有那么争先恐后了。
落地之后却发现原本在周围抱着青竹摇晃的萝卜头们都不见了,竹林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季沉还站在原地,一手提着一只小灯笼,一手揪着一片雪白的衣摆子不放。
他二人定睛一瞧,发现那片衣摆子的主人,正是他们的师兄——硕风。
言妜/商陆:不好!大祸要临头!
他们前脚刚落地,硕风后脚就上前揪住了他们的耳朵,一手一个,痛得他们嗷嗷叫:“言妜!你要死!上赶着今天出关来弄死阿沉是不是!”
“师兄/大师兄,饶命啊!我错了啊——痛痛痛痛!!!”
硕风才不管他们两个人痛不痛,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直接把他们两个人的耳朵就这么揪下来,以报阿沉和他的受惊之仇。
兴许是言妜他们的呼救声太过于凄惨,抑或是硕风的表情过于狰狞,南远忍不住开口替他们两个人求情。
“师兄,大师兄,先放手吧!我们先不说老六,反正他可以回家关起门来打,打断腿,打死都是小事。但是微明不一样啊,她是个女弟子,又没有老六皮实耐打,这耳朵要是被你揪肿了,红了,我们该如何向含真师姐交代呀!”
硕风听完,觉得很有道理——商陆打死也不要紧,含真师姐那里如何交代比较重要。是以他松开手,看着两个人捂着耳朵在原地跳脚喊疼的样子又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只好对准商陆得屁股踹了一脚,权当是发泄了。
商陆手忙脚乱,耳朵和屁股不晓得先捂哪一个,但也被这一脚踹老实了,扁着嘴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暗暗叹一句四师兄真是围魏救赵好计谋啊!
言妜就不一样,她聒噪得很,就差没当场哭出来,用滚烫得泪水来控诉硕风残忍得行径。
硕风立刻就后悔了,后悔刚才没有“下手并不知轻重”,直接把言妜的腿打断,让她做苍梧山第一个二十奔三才断腿的弟子。
眼看着言妜哭丧着脸要往季沉跟前凑,硕风一把捞起孩子,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言妜还挺委屈:“师兄,你看这也没出什么事,你这样······不至于吧?”
硕风差点被气得伸腿瞪眼,直接升天。
“什么叫‘没出什么事’?要不是你们在上面鬼哭狼嚎,方圆十里都听见了,阿沉就真的要被你们砸死了!”
“要是阿沉真的出了事,老子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言妜:“······师兄,你要去闹海啊?”
硕风:“老子打死你!”
南远和辅津赶紧冲上去,一人抱住硕风,一人抱走了季沉:“大师兄,三思啊!”
再三安抚之后,硕风气鼓鼓地拂袖而去,南远和辅津暗自抹了把汗,心想着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老六的腿也终于保住了。于是他们同言妜告别,又怕硕风杀个回马枪,特地让辅津将言妜一路送回了栖霞峰。谁知辅津回到院子,又见硕风举着把笤帚追着商陆抽。
辅津很是不理解,但是又不敢过分惹眼,便悄悄地到师兄们身后躲好,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南远叹了口气,道:“方才我们和大师兄陪诸位长老吃席,是老六带着季沉在院子里。”
辅津点头:“然后呢?”
南远又叹了一口气:“据老六交代,他为了放灯,晚饭没有吃饱,那会儿正饿得眼冒金星,是以去厨房翻找,想随便吃点东西。”
辅津挑眉:“继续。”
南远没有气可以叹了,就改为深吸了一口气,道:“于是老六喝了大师兄用来逐鼠的米粥。”
辅津:“······”
羌青面无表情地补充:“那米粥大师兄熬了许久,小米粒粒开花,还放了肉糜,很香。”
辅津:“······那散了吧,他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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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言妜被辅津送回栖霞峰之后,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还在半山腰的时候,他的师傅师姐就已经拿着戒尺在家门口等她了。等她上到峰顶,推门进屋,啥话都不说,让她跪下就是按着打手心,打得她嗷嗷叫。打完才告诉她晋川散人,也就是她的师伯,季沉的亲师傅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气得要死,他们只好象征性地打言妜一顿,算是交代。
听完言妜看着自己肿得老高的手心,欲哭无泪:“师傅,您这是‘象征性地打一下’吗?”
冲靖处士赶紧拿出药膏,让含真给她上药,那药膏碧绿碧绿,晶莹剔透,一抹上去便一阵清凉,言妜就知此药是好药,治她的手有奇效,就伸着手享受着师姐抹药的服务,顺便听一下师傅的教导。
“徒儿啊,不是为师又要说教,而且为师不出什么大事绝对不会打你,骂你,或者像玄静那样滔滔不绝地教育你,我知道,那样的话,你也烦,为师也烦。所以我们干脆不那么干,你看,这不是快快乐乐地过了二十多年!”
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次你也太没有分寸,今日之事有惊无险还好,若是真有什么好歹,我非得亲手将你地腿打断了,才能平你师伯的怒火啊!”
还很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言妜:“······”
你们就是欺负我没有断过腿,所以都拿断腿来吓我!想要吓死我!
但是她不服!勇者不会屈服!
于是言妜梗着脖子:“那您干脆打死我算了!”
谁知冲靖处士只是叹了一口气:“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你长悟师兄地医术不说出神入化,治个濒危之人还是没问题的,就是有些麻烦,耗时久了些。”
言妜:“???”
她也不管什么长幼有序,尊师重道了,爬起来就往外跑。
屋里含真收起药膏,无奈道:“师傅,您又将微明气走了。”
冲靖处士还很是疑惑:“女娃娃心里都在想写什么?怎么每次莫名其妙地就给气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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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妜一气之下出走的下场就是无家可归,最后还要求着她老金师兄收留一下。而她敬爱的老金师兄,因为实在服老,闹不动,早早就睡下了,结果半夜三更还要被自己亲爱的小师妹拉起来求收留,求他给一口吃的。
老金师兄很是无奈,叹着气去给她下了一碗酱油拌面。
言妜吃得很是带劲,一边吃一边说了晚上发生的事情。
老金师兄听完,表示她真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她能健康活到二十好几快三十了还没有断腿真的是苍梧山一大未解之谜。
言妜不服:“商陆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是也没有断过腿!”
老金师兄:“他都没筑基,怎么断腿?断了就真的残废了!”
言妜:“······”
你们就是欺负我是天才,修炼快,还没有断过腿。
那厢老金师兄还在望月忧愁。
“你说你今天把师兄气成了这样,明儿就是十六,要炸麻花,你喝西北风去呀?”
言妜气得直唑面,不说话。
老金师兄又道:“凡间的老人们常说,‘十六夜,炸麻花,扛笆斗,舞火把,撩人骂,送牛桩,老老少少乐哈哈’。你倒是说说看啊微明,你把师兄给惹毛了,我们还能干什么?真的下山去村里偷东西,祝人家早生贵子?”
言妜挑眉:“好啊,那我们明天下山啊!”
老金师兄啐她:“你想得倒美!”
言妜唑完了面,抹了抹嘴开始杠:“我想得美的事情多了去了!炸麻花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炸玉米粒儿!又不是真的麻花!再说了,我还能‘撩人骂’啊,想让硕风骂我不是很简单?”
师妹对于犯贱一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老金师兄很是崩溃,也知警告无用,直接恐吓:“你别想不开啊!明儿你要是再去惹硕风,没准他真的会手滑用菜刀把你切个对半!”
言妜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事,不用慌:“他今天还说要剥我的皮抽我的筋,切个两半算什么?再者,十六被人骂是个好事情,我就是图个吉利,他能拿我怎么样?要么骂我让我顺心如意,要是不骂我更好,我就喜欢看他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的憋屈样儿!”
老金师兄:“······”
师妹看来是到了该断腿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