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放着一个竹筒,里面插满了满满的竹片。
张家大院门口,管事张匡皱着眉头,看着竹筒里的工签,一脸横肉焦躁地抖动着。
昨天一天没出一支工签了,要是今天还是没人来上工,挨骂不说,这个月的环钱又要少好多了。
都怪那该死的荆轲,所有人都不曾反抗,他竟然不知好歹的想要全工钱。
打死就算了,没想到还没打死,还跑了。
肯定是他去煽动了什么......
张匡埋怨着抬起了头。
嗯?
荆轲?
这是来寻仇吗?
张匡见着荆轲正健步而来,后面还跟着不下二十人,浩浩荡荡,好生气派。
“没打死还敢来找茬,难不成我还怕你不行?”张匡扯起了袖袍,露出健壮的手臂,眼中也露出了凶神恶煞的阴鸷。
“你干什么?”见着荆轲走进,张匡没声好气地说。
“上工。”荆轲的话很冷漠。
上工?
张匡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是须臾间,他便笑了。
人嘛,总要过日子,要过日子就要环钱,一个异乡而来的人,上工就是唯一的选择。
“十二.........”张匡从竹筒取出一支竹签扔了过去,未说完的话却停住了。
十二环钱一天?
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六环钱?三环钱?
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他接上了断掉的话,“二环钱,干不干?”
“二环钱一趟?”荆轲冷漠地问。
“是的。”张匡楞了下,还是笑着回答。
“那第二趟我要四环钱,如果我走第三趟我就要八环钱,以此类推。”荆轲说。
这小子在说什么?
看来上次打了脑袋,把脑袋打坏了。
这运晒粮来储仓,上装下卸加路程,两三个时辰一趟,一天也就两趟,就算按他说的摸黑拉个三趟,也就十四环钱....
“你能做决定吗?”荆轲见着张匡还在盘量。
“你可是说真的。”张匡算清了账,一脸的坏笑。
“立简为证!”荆轲的话斩钉截铁。
“你还会写字?痛快,去叫老爷来。”张匡吩咐了边上的手下。
手下唯唯诺诺应声,快步离开。
不多时,张家公子抓着竹简,带着高傲的眼神,摇步而来。
“会写吗?”张家公子在边上矮桌上摊开了竹简,满眼的蔑视。
写字,古代的字,荆轲本来还有疑虑,只是在昨夜之时,他才发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荆轲很勤奋,他也想改变。
笔尖蘸墨,轻描于竹简之上,工整、苍劲有力。不说同来寻财之人,就连张家公子在那一刻间,傲慢的眼神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满满的恭敬之意。
毕竟,这个年代,能识字的人少,能写字的人就更少,能写得如此好字的人就.......在这个县郡里应该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张家公子还是很快收回了他少有的恭敬。奴役就是奴役,一个会写字的奴役,没有笔,他就什么都不是。
“请公子过目。”荆轲署下名字后,镇定地说。
“嗯,不错。”张家公子点头,随即瞟了一眼张匡。
张匡横肉一颤,随即会意,便是对着随同而来之人吆喝起,“你们这些人是什么个意思?要上工抓紧时间,不上工早散了,这不是戏台,别围着哄哄。”
上工?
随来之人开始犹豫,这张家可是声名远播,他们几乎都是本地居民,怎能不知其中利害。莫说这般苛刻条件,就是一天十二环钱,他们都不会去接受的。
迟疑、犹豫的神色,即刻在这群人脸上浮出,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算命神仙的话仍言犹在耳,眼下的字却是触目惊心,算盘他们心里自有一把。
“我干!”终于,一勇敢之人站了出来。
他不会写字,对着荆轲恭敬说出了名字,让他代笔,荆轲淡笑应下。不多时,除去少些离去之人,荆轲代笔写下已有二十余人。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如果可以,明天我张家还是欢迎大家前来。”看着没有一点阳光的天色,看着已渐成空的竹筒,张家公子的话很飘。
众人沉默,没有一人应答,他们看着镇定的荆轲,那是一脸的委屈。
......
一天的劳作开始,没有什么技术性好说,除了累还是累,尤其是这般虚弱的身体,那是累上加累。唯一可说的就是,偶来的牢骚,要去究根盘底,这让荆轲厌烦,他不想说,也懒得说。
日暮不见,夜色将临,终于到结账之时。
“荆轲,两车粮,六环钱。”张匡摇头晃脑地说。
荆轲没有二话,走过去要领钱,张匡装模作样地认真数过,才随手一丢。环钱无串绳,被这一丢,便是撒了一地,荆轲也没去计较,弯腰去拾。
张匡收了他那得意劲,吆喝起了第二个人,同样的手法,不屑的丢了一地。
太委屈了,这是横财吗?
那人拾着环钱,眼中的泪就要掉下来。
“话说,人无信不立,张匡你这样似乎不对了。”此时,荆轲挺直了身板。
“什么不对?”张匡一愣,随即露出凶色,“老子做事还要你教,我就喜欢扔钱怎么了,你们不高兴可以不捡啊。”
笑声随后在张匡嘴里冒出,伴着随从的笑声,是那样的张狂,让人愤怒,让那些人怒不敢言。
“我们会捡的,只是你少扔了。”荆轲说。
“少扔了?”张匡一愣。
“对的,按着我们竹简立下的契约,这位兄台拉的两车粮食得到的钱,应该是第三车八环钱,第四车十六环钱。”
“........”张匡有点懵。
“难道我算错了?”荆轲反问,他看过一行众人。
陡然间........
所有人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对,就是这样,给我拿二十四环钱来。”那人感激地看了一眼荆轲,脸神又懊悔起来。
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应该多拉一车,怎么会怀疑像神一样存在的人呢,怎么会和一个这么羸弱的人计较车数呢?
因为他算出了他多拉一车,那下一车可以拿的就是三十二环钱,那加起来,二十四加三十二环钱是.....是多少啊.....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懊悔,还是激动,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加减都算不出来了。
竹简为证,再有就是张家公子领口,张匡见着众人兴奋的眼神,那是一种要吃人的眼神,他有点怯了。
不就是二十四环钱吗?
虽然有点不舍,张匡还是扔了出去,叫起了第三人,提早算出了二十四环钱。
“张匡,我想你又算错了。”荆轲仍旧很淡定。
又算错?
张匡十分的恼火,就连一脸欣喜准备上来领钱的人也懵了。
“这位兄台也是拉两车,按着契约,他的是第五车,应该是三十二环钱,然后第六车是六十四环钱,也就是说,你这次要九十六环钱出来。”
这么多?
众人有点懵,但是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算法,脸色更兴奋了。只是张匡脸上的横肉颤得厉害,他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荆轲,我看你是找死。”张匡怒不可遏、紧盯着荆轲。
“我看是你要找死,你想知道你这次要付多少钱吗?”荆轲的双目非常冷峻,直视张匡,毫不避让。
“多少?”张匡又是一愣。
“我们一共来了二十二个人,每个人都拉了两车,也就是一共拉了四十四车,那么总共你要付的环钱是.......”荆轲说着停住了话语。
“是多少?”张匡的脸可以看到有点慌。
“是多少?”一众人的脸可以看出非常的狂。
“太多了,我想你们付不起了,即便扣掉你的保护费,还需付九千九百九十九万的环钱就可以了。”荆轲的话很镇定。
“九千九百九十九?差一个就一万?”张匡哑然。
“你错了,你少掉了个万,你听清楚,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万的环钱。”荆轲的话没带着一点玩笑。
“你骗我。”
“你可以自己算。”
“算就算。”张匡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样子。
五车三十二、六车六十四、七车.........
话语在张匡的嘴里绕着,额头的汗在剧烈地留下,脸上的横肉开始痉挛.......
“付不起.....付不起.......不对、不对、第十车是......”
嘭的一声,张匡口吐白沫,沉重的身体倒地而去。
“进去找张家要钱.....”
“拆了他家宅子,让他平日作恶多端.........”
叫嚣声越来越大,门口随从早见大事不好,慌忙奔入宅内。
“大老爷,大事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