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北路梆子《黄河管子声》
顾小英刘晓伟
现代戏《黄河管子声》,在第八届“中国艺术节”演出期间,不仅受到专家的充分肯定,获得大奖,赢得了“小剧团,大作为;小剧种,大气派”的殊荣,而且受到广大观众的赞赏。
《黄河管子声》无论是在思想内容上,还是在艺术形式上,都有一股子震撼力、冲击力、创造力,令广大戏曲人看到了中国戏曲振兴的希望。
一、情感性的情节选择
中国戏曲素有“传奇”之称,即指情节曲折、新奇,主张“无奇不传”。西方文艺理论也认为,“情节是人物性格的历史”。足见,情节对于叙事性文学艺术,特别是戏剧艺术,是何等重要。
而《黄河管子声》的戏剧情节,则在传奇性的基础上又进一步深入与升华,使情节达到情感化高度。这正如著名戏剧理论家史治国所说:“《黄河管子声》……把那些质朴的、粗放的、带有些原生态之美的生活情节,经过现实主义、浪漫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的多元化的艺术加工和酿造,而升华为艺术之美、悲情之美,使观众品尝到原汁原味的黄河风情和人性本真的神韵之美。”
具体而言,《黄河管子声》情节的情感化,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情节情结化,即使情节变为剧中人物的情感之“结”,每场戏、每一个戏剧场面,都成为人物情感闪光的珍珠,不仅充分表现出人物情感的丰富性、复杂性、真挚性、细腻性,而且表现出人物情感的崇高性、可贵性、时代性、民族性,从而表现出中华民族的民族情感与民族精神。
从一开始黄河扳船工二柱与黄河边少女小花眼在管子声中的恋情、定情,到因小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二柱受伤飘流到杏花湾,被寡妇大花眼救活后的恩情、爱情、私情,再到二柱不忘小花眼,大花眼忍痛放二柱回家的悲情、痛情、博爱之情、宽阔之情、无私之情,二柱回家后得知生下孩子的小花眼已和自己的哥哥大柱在一起时的忍痛避让之情,直到最后二柱重回大花眼身边,然而大花眼却病死在自己怀里的大悲大痛之情,无不以一个“情”字贯串。
而且,每一个情感之“结”,都浓墨重彩、精雕细刻,收到荡气回肠、催人泪下、感人肺腑的艺术效果。例如第五场大花眼面对“定情的鞋成了送行的鞋”,顿感“针扎心尖痛,绳穿肺腑哀”,一双新布鞋、一件皮坎肩,寄托了大花眼对二柱无私的深情。与此同时,也表现出二柱“想进门难进,想走脚难挪”的内心苦苦挣扎、两难选择的复杂情感。
另一方面是情节情境化。情境对于戏剧至关重要。法国的让·保罗说:“情境在我们的心目中是重于一切的。”德国的黑格尔也说:“艺术的最重要的一方面从来就是寻找引人入胜的情境,就是寻找可以显现心灵方面的深刻而重要的旨趣和真正意蕴的那种情境。”我国的余秋雨也认为:“剧本所提供的戏剧性情境,可说是一种有情之境,或者说是一种与情交融的环境承载。许多艺术作品都会有情、境的组合,当这种组合呈现为一种显豁、凝练、激烈的状态时,便构成戏剧性情境。”也就是说,情节与情境紧密结合,更加突出情节的情感化特色。我们试从戏剧情境的三要素——人物关系、事件、环境对《黄河管子声》略作分析。
在人物关系设计上,剧作家匠心独运。全剧四个主要人物,组成了两组互相交叉重合的“三角关系”:一组是二柱与大花眼、小花眼一男两女的三角关系;另一组是二柱、大柱、小花眼两男一女的三角关系。正是这两组三角关系中人物的接触、纠葛、碰撞,既推动了戏剧情节的变化发展,又在情节变化发展中凸显了人物的思想感情。
在事件设计上,剧作家也独树一帜。对在黄河上行船失事,并未正面描写。而是借他人之口说出,这种“侧面攻”的编剧技巧,令人称道,既省去了不必要的笔墨,简化了不必要的枝蔓,又强化了苦难的岁月给中国人民的命运、心灵、情感所造成的伤害。而面对这伤害,善良、勇敢的黄河儿女,把苦难当成财富,用烈火炼出真金,张扬彰显了中华民族不屈的民族性格和乐观向上的民族精神。
在环境设计上,剧作家同样苦心经营。全剧以黄河、黄土、黄河管子声等组合在一起,形成“黄土文化”氛围。而众所周知,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土文化”是中华文化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二、人文化的人物开掘
人物是戏剧的核心,剧作家老舍先生有一句至理名言:“没有人物,不算创作。”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古今中外成功的剧作家,无一不首先以笔下的典型人物作为支点与亮点。例如莎士比亚笔下的奥赛罗 (《奥赛罗》)、哈姆莱特(《哈姆莱特》),关汉卿笔下的窦娥(《窦娥冤》)、谭记儿(《望江亭》)……不胜枚举。
同样,《黄河管子声》中的二柱、大花眼两个人物形象,也已经达到典型化的艺术高度。其主要特点是,写出这两个人物的人文化内涵。这种人文化内涵,又突出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人物的人性化特色。例如大花眼对二柱的萌生爱意,就写得合情合理、自然真实,符合人之常情。尤其是她“解开这盘头的髻,浑身的轻松,披披洒洒头发黑绽绽,卷一卷马鬃鬃。谁家的闺女好清俊,看得自个儿脸发红,你不老,你年轻,散开这头发放开我的心。”通过散发这一细节动作,表现了这个年轻寡妇的香心萌动的人的本性。特别是二柱与大花眼糜子地的“野合”,是一对青年男女人的本性的“山洪暴发”、“狂飙突进”,写得既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又极富土野美、含蓄美,在糜子舞的遮掩下,配以一语双关的伴唱:“牵魂的雨来牵魂的云,牵魂的忽雷牵魂的风,牵魂的雨露把枯苗润,牵魂的彩云把人送到半天空,真如梦。”真可谓是一个现代版的“高唐梦”。
另一方面是人物的文化含量。近年来,全球范围内兴起一股“文化热”,这是“知识经济”的21世纪的一大时代主题。因为文化是人类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总和,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人而获得的其他任何能力、习惯在内的一种综合体”。我们欣喜地看到,在二柱身上,闪烁着中华民族的勤劳、勇敢、真诚、乐观的文化精神,在大花眼身上,也凝聚着中华民族的善良、宽厚、贤惠、温柔、坚忍的文化精神,而这一切,又是作为地域文化之一的“黄土文化”的高度概括与集中展现,并充分体现出地域文化是民族文化集合体中最基本的构成部分,也就是说,地域文化特色愈浓郁,民族文化特色就愈鲜明。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
三、艺术创新精神
戏剧创作同所有的艺术创作一样,都是一种创造性的精神活动,因此其创新性就成为题中应有之义。这种创新,意味着超越前人,超越同时代人、超越自己。
《黄河管子声》在总体创意上,充分体现出艺术创新精神。这种创新性,体现在整个剧目从编剧、作曲导演、舞美等的方方面面。
在编剧的创意创新上,剧作以“黄土文化”为底蕴,精心打造出“黄土戏剧”的本色。
在作曲的创意创新上,作曲家以山西“四大梆子(中路梆子、东路梆子、蒲州梆子、北路梆子)之一的北路梆子的音乐素材为母体和本体,广泛、多元地吸收了山西民歌、二人台、山西歌舞等音乐精华,并采用了独唱、对唱、重唱、伴唱、合唱等多种演唱形式,同时运用了民族唱法、美声哼鸣唱法、原生态唱法等多种唱法,还运用了“童声”。
在导演的创意上,充分运用了现代化的导演手段,如“异地同台”、“蒙太奇组接”等,还运用了“伴舞”的新潮艺术形式,如“黄河船之舞”、“海红子舞”、“糜子舞”、“河灯舞’等。
在表演的创意上,强化了戏曲现代戏的虚实相生、写意与写实相融的特色。
在舞美的创意上,充分运用了现代化高科技手段,在布景、灯光、服装、化妆、道具、音响效果各方面,进行了全方位创新。例如布景的“油画感”,舞台两侧遮以黑幕条,营造出“立式遮幅电影感”,使舞台戏剧成为“剧院电影”。又如“糜子舞”的绿色服装,运用了时尚的上下身各一半深绿一半浅绿,并以交叉交错的色彩搭配,充满时尚感。
(获山西省文联第七届文艺评论奖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