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离开后,她覆上平静无波的表情。
一个精通武功的人,感冒会昏倒吗?可是,皇帝为什么要向她隐瞒事实,还不准许任何人入内。他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消息?
在不知道太子得了什么病时,很多事情她还不能下定夺。
谜团越来越多,揭开的也越来越多,却多不过一直扑朔迷离、越掩越大的谜团。
昨晚又是个无眠之夜,她实在是太多的事情想不通了。隔天再度迎着大风,踩着积雪,往太子的房间走。
才刚到庭院,正好碰到个迎面赶来的小太监。“奴才叩见轻纱公主,太子有请。”
太子哥哥醒了!她忙跟在太监后面,超前赶去。
无奈小太监走得慢,皇宫大,她认路难,只能停下来催他。“你能不能走快点?”
小太监有点无辜,他只不过是顾虑到公主跟不上嘛。想着,脚下加紧了脚步。
“是,公主。”
“你能不能跑快点?”
“是,公主。”
房门口处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那,楼万胭忙走向前去。“你们怎么不让红尘进去?”
“启禀公主,是太子殿下不准。”
书红尘却抓住了她的手,苦苦哀求。“轻纱,我想进去。你能帮忙的,是吗?”
“我……”她为难的望着书红尘。其实,她也是爱莫能助。“要不,我进去跟太子说说?”细想,太子一定出了什么事,才不想让最爱的人看到难受。
“好,我等你。”手还是紧紧的抓着她。
“你别在这里等,这里冷,你还没有见到太子哥哥,就先倒了。你和他们过偏堂等,我很快就过去找你。”她挣开了书红尘的手,望了她一眼,再推开房门进去。
怀着踌躇的心,走入内室,第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慕知恒。
“太子哥哥,我来了。”她走至床沿,坐下。
这一凝,才见着他的脸色何其苍白,嘴唇发紫,昔日的笑容全然冷峻,徒然睁着墨玉般的眸子。
“之前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么?”他没有看向她,眼望着床顶,声音软绵却不失力。
“太子哥哥是否对我的表现不满意?”答应他看好书红尘,那天,她果然让书红尘安然无恙。
她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平静,心寒了几分。她不是,该很紧张他?至少,他会很紧张她,才会不顾一切跑出地道。“就是太过于满意了,所以想再加上一项。”
“加上把孩子也看好。”她会意。
“我不怀疑,你不是小猴儿。因为--”尾音拉长,他睇着她。“你根本就不是小猴儿。虽然,我不明白,为何你和父皇的血能融合。”
“我说过,我一直以来都福大命大。也许,自有神庇佑。”那不是庇佑,那是绝对的要玩死她。
“小猴儿呢,你知道她在哪吗?她过得可好?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这已经是最后一面……还有,你怎么会和小猴儿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从一个遥远的国度来的女子。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什么都和她一模一样。直到看到滴血融合的那一刻,我突然惊觉到了一件事。她可能就是我的前世,我们本就是不会有任何差别。但是,有她就会没有我,有我亦会失去她。你听懂我的话了吗?你有着我,便是有着她。”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哥哥,那么,你就还是我的小猴儿。可惜,我连保护妹妹的能力都没有了。”他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下,眼睑垂下:“我得的是浮肿脱症。”
浮肿脱症?这是什么病?她完全不明白中医的归纳名称。“太医怎么说的?”
“生命之源,人生至宝的器官出现了无法挽救的问题,他们不能怎么说。因为,得了这种病的人,从来就没有活下来的先例。”
没有活下来的先例,那是对病认知的错误。她不认同西医,相反,中医的医治方法更加博大精深,那是再精密的仪器都媲美不来。“那是什么器官?”
“肾。”
楼万胭不懂慕知恒的回答,肾出事?那是肾炎还是肾癌,还是其他病?浮肿脱症?第一次,她觉得跟古代人有代沟。“你就这么快死心了?这么快交代好遗言。人未死心先死了?”
“答应我。”原是无色的眼眸添上坚决,他再次执意的把自己的冀望附在她的身上。
她完全不了解他的病。“你真的就这么放心的交给我,你就不怕我别有所图。”
“有没有人说过,感觉这回事。仅仅凭着感觉,我却觉得你是个我可以信任的人。就像我从来没想过,在我深深的爱上一个女子的时候,又遇到个一个过于特别的女子。学再多五车,我也不能渗透他的理解。”
“我早就知道,这个世间,这个世上,不需太多的准备,就会物是人非,偏偏不能事事休。短短一天,造化弄人!昨日,你还能稳稳的站在大堂上,替我挡着危难。今日,已然……病入膏肤。”
“小猴儿,来帮我把桌面的胭脂拿来。我们不能聊太久,尘儿急着。”
“嗯,你也急着呢。”楼万胭依了他的吩咐。
被子下动了下,他迟疑的睇着她。“你能替我抹上么?”
手指点了胭脂,她轻轻的涂在他的颊边、唇边,悸动从她的手指传递到他的心房……直到他的脸色如往常无异。
他接下来想做的,无非是想见一眼,他最深爱的女人。就如她进来前所想一样,他不想让书红尘看到这样的他而难过,或是悲戚。
一个临死之人,最怕就是看到生离死别的感受。
没等他出声,她已出尽力气,扶起了他的身躯。
精细的眼角,已掠到了他缩在被子下的手。那是肿胀得发紫的手背。
往身后的衣柜翻出一堆手套,她走至床前。“太子哥哥,我帮你戴上吧。”
慕知恒脸色复杂了几分,被子下的手隐隐发抖。
“若是你不肯戴,你连安慰红尘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轻叹口气,从被子下抽出他的手。入眼,那紫红色肤色更深,入心的,却是依然玉透的暇白色。她看到了上面的小小的针孔,她想,她终于知道为何昨天他会昏倒了。这个穴道,不就是能使人昏厥的吗?
懂她的意思,也再次被她的幽闲聪颖给打动。他最爱的女子能够看透他的心思,与他心心相连;而这个女子,却能看通他的思想,带给他安心的感觉。谁说,男人不需要安全感,那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
她把书红尘带入房内,这个羞怯的小女人在她面前也终于忍不住扑进慕知恒怀里,抱得紧紧。“你生什么病了?为什么不让我来见你。就怕你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多紧张吗?我怕……我很怕啊……”
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抚上了书红尘的颊边,搽去最珍贵的珠滴。“我没有事,只是最近事多了点,太累了。”这话没假,是他的心里话。
“可是,你身子那么好,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昏倒过。而且,若是累了,为何不让我进来看你?”书红尘不笨,她自然也觉得不妥。
“红尘,你想太多了。你也不知道,人多嘴杂,随便见你被人暴露了身份,你和哥哥的这条情路就走得更艰难了。刚才是我和哥哥在商量你的事,打算怎么把你安顿好。”这话半真半假。
“我不要什么名分,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用商量那么多,只要……”脸色夹带不安。“只要不再分离这么长久,我就满足了。”为何,她心头有着越来越多的惶恐?
“尘儿。”慕知恒也把她轻搂入怀内,“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如意了。我只希望你能坚强点,保护好自己。我也满足了。”
这句话明显又奔向了遗言的意味,楼万胭快速接过他的话,暂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谨儿呢?”
书红尘美眸睁大,转头睇向楼万胭。“还在房内。我原本以为……”
“还是我去把他抱来吧。小谨儿那么小,太可怜了。”这话下的另层意思,只有慕知恒懂。
走出屋外,寒冷的风迎面刮来,卷起无数寂寞的落叶。白雪覆在高傲的枯枝上面,树叶和花都离开了大树。大树曾经是那么的威风凛凛过,却躲不过年老色衰的季节。
再冷,也没有心底的冷来得冰冻!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到底是人强求了命运,还是命运强迫了人?
得了绝症,真的就无能为力了吗?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既然这件事已然让她知道了,那就是要她想办法了。
他--
脑子的电灯泡一亮,惊喜覆上脸色。她忙转移了方向奔去。
这世上,是谁能让她死里逃生?这世上,是谁能制造出千奇百怪的药?这世上,是谁能让她百毒不侵?全天下最好最有为最有质量最有保证的医师不是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她不是那种会临时退缩的人,就算那天晚上她们之间伤害了彼此。
突然觉得,自己活着的使命真多,不是处在拯人,就是救人。从光竹宁,到廖泽岩、君凌风、再到慕知恒。他们哪个的命不是把握在她的手上?她的运气从穿越过来就没有好转过半次,莫不是自己根本就是个灾星,克着自己,接近她的人,也倒霉万分。
这个天下太乱了,这场戏也太乱了……
轻敲着房门,隔了半天没有人来开门,在她以为他不在的时候,他却打开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