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昼夜兼程,终于在三天后抵达了目的地天海城。移民们终于能够缓上一口气了,他们将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大概夏天的时候,才会重新踏上征程。
“用我们的双手,建设新的家园!”
移民新村的村口,白石灰写着几个斗大的字。距离很远就能够看到。刚刚搬进新村的新移民们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就被宋方贤喊到村口小广场上。
咸阳开垦队里的男女老幼排成一溜规规矩矩的站着,宋方贤拿着花名册点过了名,踱着方步在移民们面前走了几圈。“今天上午,张安全官过来告诉我。因为北方战事未靖,北方移民队暂且停止开拓行动。”
长途跋涉之后,移民们人心思安。宋方贤的话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官府不可能白白的养活你们。现在天海城没有现成的土地,每一口吃的都要从内陆运到这里来。想要吃的,可以!”宋方贤话锋一转,声色俱厉道:“张一利安全官在村头安全所那里设置了报名站,给北方的秦军送粮食。去了的,每个人每天发五斤粗粮;不去的,现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此话一出,移民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去了的有粮食领这个没毛病,但不去的人卷铺盖走路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无奈承受了。
宋方贤转了几圈,满意的看着移民们驯服的表情。他靠着与官方越来越密切的联系,来建立着自己的权威。也许在不久之后的将来,这座新的移民村将正式书写上他的名字。他的情绪更加的高涨起来,志得意满道:“没有人反对,很好。现在列队跟我去报名。”
……
全子德憋了满肚子气回来,一进家就阴沉着一张脸。原本以为能够在新的地方找到新的生活,开始新的人生。但是宋方贤处处刻意的针对让他感到无比憋屈。这次报名,他报了全家人的名字,但是却被无端克扣了一个人的口粮。
跟宋方贤吵吵了半晌,都没个结果。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回来以后看见憨憨傻傻的子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给他几巴掌,却碍着一旁的关蓉没法下手。对着弟弟闷声叹了一口气,全子德无力坐在粮袋上。
关蓉冷眼注视着这平凡一家所面临的问题。被酷吏刁难原本没什么,可是在这陌生的环境下,这种困境被无限放大。人们在重压之下,耐受心理也开始薄弱。她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儿,想必是这身皮囊惹的麻烦。她冷冷一笑,转身朝外走去。
“妹子,你干嘛去!”子德媳妇眼尖瞅见关蓉的背影,情知不妙。
“去把他们欠我男人的粮食要回来。”关蓉撇下一句话,转瞬间就走的没影儿了。
关蓉一走,一家人顿时就慌了神。一个弱女子去找官府的狗腿子理论能理论出什么道理来?最后还不是吃亏受欺负?子德媳妇数落了全子德几句,又把儿子叫来,吩咐他赶紧出去寻关蓉。
宋方贤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子德媳妇身为女人,早已经察觉到了这位贼兮兮的宋队正看自家妯娌的眼神并不正经。关蓉去找他理论,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欺负?这事自家男人还不好出头,子明又一副傻傻的样子。得亏带着儿子一起出来,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全兴慌里慌张地出了门,可是街上哪儿还能看到关蓉的影子?只好朝新成立的村公所走过去,他和爹爹不一样,十五六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心里只存了一个念头,如果那个贼眉鼠眼的宋队正敢欺负自家婶婶,先把那家伙打个头破血流再说。
全兴懵懵懂懂的走进村公所里,隔着窗看见张一利正和被分配在开垦队的那对父子交谈着什么。他不假思索的走过去,猛地推开了门道:“你们看见我蓉婶了没!”
三人的交谈被无端打断,渔翁眼神一冷,就要站起来做怒。张一利忙给他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颜色,回过头来和颜悦色的道:“小兄弟,你找你蓉婶儿可找错了地方。这里是村公所,你应该去村北头的女子联合会看看。兴许她去了那儿呢。”
恨屋及乌之下,全兴看张一利也不像个好人。可是村公所就只有一间房子,藏不下两个人。他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哼了一声,气鼓鼓的离开了。
“这一家子在开垦队里,身世还算清白。”张一利望着少年的背影,轻声道:“我准备把他们父子俩发展成咱们在开垦队的骨干成员,争取在渔翁兄弟钓到大鱼上门之前,先弄够足够的鱼饵。我想,一支可观的力量一定会让书生见猎心喜吧。”
庞春江翻阅着开垦队里的花名册,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刚刚他也是听到了少年嘴里的“蓉婶”俩字时,心有所感才去查阅花名册。果然查到了这个令他感兴趣的名字。
梁家二少晚宴上那决然刺出致命一刀的少女,为什么会成了全家的媳妇?庞春江忍不住思索出神。根据这个曾在列车上跟踪过他们的少年来看,他已经确定花名册上的关蓉一定是那个关蓉。
这位曾经的同窗经历之坎坷,境遇之奇特。实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到底要不要去会会她呢?少年无意识的敲击着书桌,心中犹豫不定。
……
宋方贤心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前面带路。村子里刚刚开始住人,空着的房子不知几许。看这小丫头挺上道的样子,应是知道自己的意图。
官府给移民们创造了所能够达到的最好条件,每一间空着的房子里都有床铺和简单的生活用具。作为开垦队的队正,他手里拿着所有没人房间的钥匙。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茫然,到底在哪一个房间跟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做他要做的事情呢?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走得远一些。这小丫头还是一副少女的装束,应该是全家那个傻子还没有来得及享用过。想起他把自己老婆变成女人的那个夜晚,惨叫声差不多快要响彻半个村子。万一这小丫头也来这么一手,可就要糟了。心中计议已定,宋方贤哼着小曲儿带着关蓉朝新村边缘的几幢空置的房舍走去。
关蓉见宋方贤越走越偏,心中早已经洞悉了这猥琐男人的想法。越偏僻的地方越方便自己行事,要是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位掌管着开垦队大权的家伙变成自己的傀儡,那么接下来对她的计划也有着非凡的意义。走得远一点吧,最好走到一个叫破喉咙都没有人能听到的地方。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走到一幢空房门口,宋方贤激动的浑身颤抖,做贼心虚的朝着街道两端张望了片刻。村子里只有那么点儿人,这会儿大都在家收拾家务或者休息。没人有闲心到处闲逛,他的担忧显然有些多余。掏出手里的钥匙串儿,宋方贤哆嗦着手连着试了好几把钥匙都没有打开房门。
回头朝着关蓉挤出一副自以为宽厚的笑容,看见那模样清秀的少女,安静如绵羊一般等待。他心里燃烧着的火烧的更加旺了一些,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也许是他宋方贤真正的时来运转了。钥匙插进锁孔,铁锁发出轻微的“喀哒”一声。尺余长的铁链耷拉下来,紧紧关着的房门露出一条缝隙。男人心中激动难抑,推开门颤声道:“妹子,跟我……进去取粮食吧。”
关蓉走进空落落的院子,并没有看到粮食。宋方贤关上院门,搓着手走了过来,涎着脸笑道:“妹子,你生的可真好看。粮食……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他不怀好意的上下梭巡着少女的身体,嘴角咧开,露出被烟草渍得焦黄的门牙。
关蓉后退了两步,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个位置太靠外了些,如果有访客突然进来,一定会撞破她的“好事”。到时候等待自己的恐怕不是一个光辉美好的未来了,绑在火刑架上被烧死才是唯一的结局。
宋方贤情不自禁的朝前逼近了两步,嘴角流露出得计的狞笑。“妹子,从了我吧。以后你想要啥,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你这辈子都听我的。”关蓉低声念叨了一句,袖中匕首轻轻滑落出来。目光锁定在了宋方贤胸口的位置。
“啥?”宋方贤没有听清少女的独白,将自己乱蓬蓬的脑袋凑到她的面前。
下一秒,锋芒毕现;下一秒,居心不良的人捂着脑袋缓缓跪倒在关蓉面前。一缕鲜血,从他的面门上淌了下来。
“谁他妈背后拿锁头抡我?”
宋方贤说出了他人生最后的遗言,“噗通”一声栽倒在关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