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融也是河北一支最强大的军系,与崔延伯、萧宝寅所领之兵并称北魏两支狼虎铁骑,只要消灭了元融这一军系,那统领河北,南攻洛阳则指日可待。
决战博野,分兵三路,中路以定州为主,主帅是蔡风,南路以葛悠义所领,北部则是以何礼生为主的望都军。这三路兵力,几乎是葛家军中最强的几支。
此时的葛家军,兵多将广,的确有着难以忽视的力量,这也是使博野的气氛变得空前紧张的原因。
让元融担心的,仍是蔡风这类高手,如蔡风这样的人,就已经不能再用千军万马来衡量了,那应该以江湖的尺度去衡量。
而江湖的尺度,是很难有准则的尺度,因此,元融心存隐忧,但值得庆幸的却是他手中有一张未出的王牌。
虽然,元融与蔡风的接触并不太多,但却能够把握住蔡风的某些弱点。作战之时,知己知彼方能料敌制胜,战场亦如江湖,无所不用其极。
的确,战场亦如江湖,无所不用其极,是以,元融也收到了一件礼物,是关于他儿子元孟的礼物。
元孟被蔡风所擒的消息,元融也是在同一天收到,因此他心已乱。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报应似乎来得太快了一些,他尚没有想到如何对蔡风造成心理打击的时候,蔡风却已先下手为强了。看来他的先机已失,而且蔡风所占的优势是绝对的,不管怎么说,元叶媚到底是他元家的人,他绝对不会有什么过分之举,而蔡风却无此顾忌,元孟就像是肉板上的肥肉,任宰任割,根本就不必有什么心理责任。
元融为之头大,却不知该不该以元叶媚去换回元孟,若这样一来,他所承担的却是强大的家族压力,那就意味着向蔡风屈服,无论对军心还是士气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
元融不得不承认,蔡风的这一招的确让他难以招架。
元融的部将也不少,人才济济,但却没有几人能为之分忧解难。
候景是知道内情的少数几人之一,但他并不想多说什么,他相信元融会作出最后的决定,主帅的事,他无权问津,更没有能力左右其思想。
元融自然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牵动全军。
送信的使者并没有走,就在元融的帅营中,无畏无惧,他似乎知道元融此刻在想问题,对周围的刀斧手及立在元融身边的几大将领根本就没有多望一眼,似乎这些人完全不值得他看一般。
“我们皇上说了,元大将军乃是他极为敬重的人物之一,如果元大将军愿意与我们皇上合作的话,将来元家依然是北魏天下的大家贵族,依然可奉公封王。”那信使的语气极为缓和,并没有丝毫的畏怯之意。
“乱臣贼子,也敢称皇!”候景怒叱道。
那信使不屑地望了候景一眼,淡然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事实会证明一切的,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元大将军不像那些凡夫俗子,目光短浅,以元大将军的智慧,当知眼下形势。”
“你的话说完了没有?”元融冷冷地问道。
那信使呆了一呆,露出一丝淡然而深邃的笑容,并没有为元融的话所惊吓,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如果是以前,我并没有必要说这些话,但时下的局势并不相同。眼下的北魏也不再全是你们元家的了,元子攸不过是尔朱荣的一个傀儡,虽说皇帝的龙袍依然穿在他身上,但那只不过是做一种样子给天下人看,生杀大权却完全掌握在尔朱荣手中,他要北魏的哪一个人死,谁就不得不死,这一点自他屠杀两千朝臣的事件就可以看出。而眼下形势,北魏就只有三支大军,一支由崔延伯、萧宝寅所领,一支由大将军所领,另一支则是尔朱荣的人马,其他的都只是散兵游勇难成气候,顶多只能起到镇守边关的作用。这个天下已经不再让大将军和元家无忧了,我劝大将军还是三思,不要让自己成了马前卒而使别人捡了便宜。”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候景极为愤怒,这信使倒像个说客。
信使卓然而立,虽然面无傲气,但也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我知道候将军的大名,高欢将军曾经提到过候将军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还说候将军与他曾是故友,相信候将军一定是一个善于思考和有见地的人,对于北魏当前的形势也一定了若指掌,难道候将军认为在下说错了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元融的目光如炬,冷冷地盯在信使的脸上。
信使淡然一笑,道:“我是信使,也可以算是说客,只不过是葛家军中的一员,并没有什么特殊身份,但只要大将军有什么事情要我转告,我一定会做到。”
“如果我要杀你呢?”元融冷杀地问道。
信使笑了笑,神情自若地道:“那我就只好死了!”
元融嘿嘿一声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但是大将军别忘了,我只不过是个传信之人,一个无关紧要的说客,死了一个还有千万个,但有些人却只有一个,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现!”信使不卑不亢地冷然回应道。
“你在威胁我?”元融怒叱道。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讲事实,两军交锋,不斩来使。当然,也有两军交锋要斩来使的,一切全凭元大将军一句话,此刻我身在你的营中,无刀无枪,还不是任将军宰割?即使有刀有枪,以将军之勇,杀我也只是捻死一只小蚂蚁,我根本就没有必要抱着活命的希望,要杀在下,将军就下令吧!”那信使淡然道,语气平静得如无波井水,一副视死如归之态让元融心中生怒。
候景的心中却在不断地盘算寻思,刚才这信使的话中之意,是故意想引起元融对他的疑心还是暗示其他的什么?但无论如何,这信使的话在元融的心头种上了阴影,那是肯定的。不过,信使所说并没有错,他与高欢乃是好友,这一点候景并不想否认,道不同,不相为谋,战场无父子,一旦真正交战,他定会以大义为先,各为其主。
元融冷冷地望着信使,不禁心中有着一丝不祥之感,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可对着这视死如归的人物,使他禁不住为自己的部下担心,如果对方每一个士卒都如这人一般,悍不畏死,那日后的博野只会有一种下场——失陷。
元融“锵”的一声拔出了身边的利剑,屹立而起。
众将领全都一惊,只道元融要杀这信使,但却都不敢出声。
那信使的目光只是望着元融,依然挺直着腰杆不作任何表示,脸上的表情也极其平静,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处在虎狼之间,随时都有可能人头落地。
“当!”元融的剑落在那信使的脚前,冷冷地道:“本帅这八名护卫,随你挑其中任何一个,你若赢了就走,输了留下尸体!”
那信使神色依然很平静,淡淡地笑了笑,问道:“要是我杀了他呢?”
元融的眸子之中闪过冷厉的寒芒,漠然道:“如果你杀了他,同样可以踏着尸身走出去!”
信使笑了笑,道:“我可不想缺脚缺手地走出这座城池,活着并不一定就是痛快,要是我失手杀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你定会斩下我的手或脚,到时我也是无话可说的。”
“如果你胜了他们八人中的任何一人,我们大将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谁会跟你耍这点小心计!”候景怒叱道。
元融不屑地一哼,道:“你没有谈条件的本钱,你战则罢,不战就是畏死!”
那信使摇头叹了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好吧,你们八人当中哪位出战?”
候景和元融都微微一愕,这信使似乎极有信心,而且行事似乎也把握着先机,看来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让我来掂量掂量你的本事,竟敢在我们大将军面前如此狂!”一名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冷然跨前一步,淡漠而充满杀机地道。
信使悠然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说一说吗?”
那大胡子有些不屑地望了信使一眼,傲然道:“记清楚了,我叫元廖!”
信使低念了一遍,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你不觉得废话太多了吗?”元廖冷冷地问道,身上同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如果你死了,我想知道还有多少人会为你伤心,这似乎并不是废话。”信使淡淡地道。
候景和元融再次暗自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位信使的确不简单,也的确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否则此时此刻绝对无法还能保持如此从容的状态。
信使从容得让所有人心中吃惊,他就像是在玩游戏,浑然忘记自己是身处虎穴,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