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鸦雀无声良久,站在郭圣通身旁的夏襄草几度欲言又止。有些人选择漠视,有些人选择视而不见,有些人则选择予以重视。只见太子太傅张湛对夏襄草说:“你这宫人几度欲言又止,可是有何难言之隐?此处乃是宣室殿,上有陛下,下有几位侯爷,若是有何冤屈,只管道来,定必还你公道。”
夏襄草一听,看了一眼刘秀,再看一眼诸位侯爷,最后看一眼阴丽华,面露难色,须臾疾步走出,直直跪下,道:“陛下,请您救救我们王后娘娘。”
夏襄草真是一语惊人,众人神色不一。只听刘秀一脸平静的问道:“王后娘娘为何要朕救?”
“陛下,自阴贵人回宫,您就从不临幸西宫,娘娘心里虽挂念陛下,却不敢与阴贵人争宠,心里即便有苦亦用心掌管**,为陛下分忧。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奈何阴贵人却咄咄逼人,先是夺了王后娘娘**之掌权,再借掌权之便羞辱娘娘,每日非旦残羹冷炙,还让宫人肆意辱骂。王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却过着形如囚犯的日子,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眼看王后娘娘日渐憔悴,奴婢心里甚是惶急,奈何求救无门。今日有幸得见陛下,实乃苍天有眼,还请陛下还王后娘娘一个公道。”
“简直一派胡言。”唐玉玲这边一听,想也没想便出声呵斥了夏襄草。
阴丽华心里为之一叹,唐玉玲不出声还好,这急急的一出声,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阴丽华只好充耳不闻,这个时候她不宜说话。
唐玉玲话音刚落,只听张湛那边扬声喝道:“放肆,一个小小宫人竟敢御前如此无礼,你眼里可还有陛下?”
唐玉玲自知失了分寸,连忙跪下,向刘秀请罪,“请陛下恕罪。”
刘秀置之不理,转而问阴丽华:“爱妃可有话要说?”
阴丽华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从容回道:“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陛下不妨让万公公与太傅一道审一审西宫的宫人与御膳房之人,若是两处众人所言与这位宫人所言一致,臣妾无话可说,任凭处置,若有悖论,还请圣明裁决。”
如此解决甚是公道,众人自是没有异议,夏襄草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虽然已有准备,但心里还是没底。
刘秀为表公正,还是象征性的问了郭圣通一句,“王后对此可有异议?”
郭圣通艰难的站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回道:“臣妾其实并不信阴贵人会那般行事,想必其中有所误会。如此处置最是合适,定能还阴贵人一个清白,堵住这悠悠之口,又能揪出这居心叵测之人,好给臣妾一个公道。臣妾自是没有异议。”
刘秀、郭况、张湛与贾复闻言,纷纷点头,对郭圣通心生赞赏。邓禹与阴识对此似乎无动于衷,而阴丽华则是一笑置之,暗道:你能令众口铄金而积毁销骨,我亦能。
就在张湛与万福海去问讯时,区涵湘来到。
兴许真是仪容有损,今日的区涵湘戴着面纱而来。待她行过礼,刘秀问她:“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臣妇不知,请陛下明示。”区涵湘如是回道。
刘秀也赘言,直接问:“据闻你曾告知朕的王后,言阴贵人今与外臣有逾越之举,此事当真?”
“这…”在进宫的路上,区涵湘就一直在想要如何应答,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此时她不禁后悔自己当初怎就那么轻率,让那么多宫人都听到了,若是她只讲给夏襄草听,如今极力否认便可,她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可是容不得她否认。若是承认,她指定要说个人来,然说谁都不是,即便有人选,那日邓禹分明警告过她,让她说话前先深思熟虑,否则轻则她一人丧命,重则株连九族。
区涵湘的迟疑在众人看来似是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于是刘秀便善解人意的说:“无需有所顾忌,侯夫人直言便是。”
区涵湘闻言,看似在沉思,又看似在挣扎。忽然她灵光一动,心中便有了决断,她对刘秀说:“陛下,此事您不如问阴贵人。阴贵人对此最是清楚,臣妇相信她定会如实告知陛下。”
阴丽华闻言,眉眼一挑,一脸平静的看向区涵湘。恰好此时刘秀看来,说:“既如此,爱妃说说看。”
“既然此话乃是侯夫人所言,还是由侯夫人向陛下陈述最为合适不过。臣妾理当避嫌才是,臣妾窃以为自己所言未必与侯夫人一致,故无需言。”
“不,阴贵人所言便是臣妇所言,臣妇绝无异议。”这个难题区涵湘是不想面对的,她倒要看看阴丽华如何说。
区涵湘的那点小算计,阴丽华怎会不清楚,她故意那样说不过是想引得区涵湘的这一句,她要的就是区涵湘的没有异议。阴丽华勉为其难的说:“既如此,臣妾唯有直言。昔日,已故韩夫人与臣妾、侯夫人乃是闺中好友,曾一同心悦于韩大人,奈何韩夫人聪慧,相继误导臣妾与侯夫人,以至阴差阴错各成良缘。然真相终有大白之日,侯夫人心里始终放不下韩大人,后来韩大人因臣妾之故而与子自戕,一向情深意重的侯夫人因此对臣妾生了恨,故不惜污蔑臣妾,以求臣妾能为韩大人赔命。”
区涵湘惊惧的看了一眼阴丽华,感觉自己跳进了阴丽华的陷阱里,还不能有挣扎,真是悔之晚矣。她想了想,对刘秀说:“正是如此,由于臣妇一时糊涂而污蔑阴贵人,实在是罪不可恕,请陛下责罚。”
此事若是事成,阴丽华非旦失了圣宠,很有可能会没命。谁都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刘秀自是也不例外,一想到自己为了此事乱了心,很有可能伤害无辜的阴丽华,脸上不禁染上寒霜,“来人,将侯夫人拉下去,赐以毒酒。”
区涵湘对刘秀的处置感到十分震惊,只见她猛然抬头看向刘秀,愣了一下,然后求饶道:“陛下,臣妇已然知错,请陛下饶恕。”
邓禹觉得区涵湘处死其实是最好的,但是心里终究是不忍心,他站了出来,为区涵湘求情。“陛下,可否网开一面?”
刘秀却反问:“若是侯夫人事成,朕要处置阴贵人,你可会为阴贵人求情?”
“这…”他是很想,只是现实有时不允许,这回答他还是不予回答的为好。
阴丽华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得很。她本来也没想过要区涵湘死,她觉得死对于敌人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唯有让她活着慢慢的承受痛苦才是最好的报复。于是她说:“陛下,侯夫人此行固然可恨,却不失真性情,其所为亦是情有可原,罪不至死。陛下,您看?”
刘秀只当是阴丽华心慈仁厚,况他向来对阴丽华是有求必应,于是他说:“既然阴贵人为你求情,朕且饶你一命。为免你以后再胡言乱语,造谣生事,赐你一药封口。”
一药封口就是啞药,不能说话总比没命的好。区涵湘连忙叩谢:“谢陛下,谢阴贵人。”
虽然刘秀说只是赐啞药,可后来经小林子提醒,没有口,有手照样可以写,于是刘秀索性将区涵湘的手也废了。区涵湘没想到此次非旦没有伤到阴丽华,倒是让自己从此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如此残废让她往后的每一日过得备受煎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