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忠平看着消瘦不已的蝶依十分不忍:“休息吧,何必这样勉强自己。”
蝶依头也不抬:“我不能休息,若我放弃这次机会,想要再与虞妃抗衡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忠平皱皱眉头:“你就那么想把虞妃踩在脚下?”
静姝抬起头,眼中全是委屈到极致的愤怒:“把虞妃踩在脚下?!我哪敢有这样的想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之中,我能保住命就要感谢天地了,还敢有打败虞妃的想法?!你知道为何今日我劳累至此还不肯放弃,你以为是我贪恋权势吗?!权势在我眼中一文不值,只是,我不愿意落到皇后娘娘那般下场!”
忠平无话可说,她知道这并不是静姝的错,是虞妃的错吗?或许是吧,可虞妃若不去争不去斗,那她可否在**中平安一生呢?
忠平看着蝶依,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并非为了一己私利,我更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是虞妃早就布下罗网,静姝,你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你这样聪明应该明白,之所以事情会到今天这样,都是虞妃在背后煽风点火,表面上她关照各宫都要以你为大,处处与你商量,其实不过是要绊住你。
就算你今日费尽心神,办好了所有事宜,可是你能保证夜宴上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吗?这件事办好了是功劳,办的不好你就会比现在更被动,你,真的想好了吗?”
多日的压力与烦忧终于在忠平的一席话之后爆发了,静姝捂着脸哭起来:“那我怎么办,我实在害怕,若我不能在**中出人头地,那明日我是否还能看见初升的太阳?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可怕?”
忠平抱住她:“我会叫良朗去告诉皇上,说你的身子不适合操劳,我想皇上也乐意叫虞妃接下这个摊子。”
虽然心有不甘,可是静姝却也没别的办法,忠平继续说道:“你.....”刚说这一个字,他便像吞下千根针一般,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可是为了静姝,他还是握紧拳头说道:“你还是花些心思在皇上身上吧,我已经听闻皇上见你日夜操劳夜宴的事,早有不满,若见罪于皇上,你办好几个夜宴都是无用。”
提到皇上,静姝也清醒了些,她赶忙从忠平怀中挣脱:“谢将军提醒,时辰不早了,将军也请回去吧,静姝已经明白了,虽然想替姐姐们报仇,可毕竟不能急功近利,将军放心,静姝会放弃这次机会。”
忠平点点头,这也不是他能流连的地方,于是他站起身便走了出去,看他大步离开的背影,静姝忽然一阵心酸:“若我不是皇上的女人,如今我们是否能过着闲适的生活,我养花弄草,闲来看你舞枪弄棒,说不定我们会有两个孩子,多么美好安宁的生活。”
可是这些都是些无用的想像,再如何沉浸其中,回过神来,她还是在这冷冷的**,对着时刻会改变心意的皇上,这便是命运。
第二日,良朗果然去向皇上禀报,说静姝不适宜再操办夜宴了,当晚,皇上便来到香草堂,静姝故意躺在榻上迎接,皇上也并未怪罪,而是关切地坐在一旁:“可真叫朕心疼,是朕不好,给了你这么大压力。”
静姝将头偏转一边:“请皇上不要这样看着臣妾,臣妾已经无颜面圣。”
皇上强把静姝的头扭转过来:“何来此话?”
“静姝有负皇恩,如此简单的事也做不好,都怪臣妾,这副不中用的身子,只做了几天事就如此样子。”
皇上捧着她的脸,像在爱抚一直小猫一般:“怎么说这等傻话,你就这样轻松的过几天,你也许久未与朕好好谈天说地了,朕深觉的寂寞,这样劳累的事就交给虞妃吧,这样也是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紫霞端药进来,皇上看见便接过来:“让朕来,你出去伺候吧。”紫霞会意退出去,皇上一口口地喂着静姝:“就是你能叫朕这样,连喂你喝药都会叫朕觉得幸福。”静姝羞怯的笑笑,这更叫皇上着迷。
喂完了药,皇上还是一副不舍的样子:“好啦,你身子不好,朕也不能多做打扰,你先休息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皇上站起身便要离开,可静姝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皇上可否再多陪陪臣妾?”
看着静姝企盼的眼睛,这个时候任何男人怕是都没有勇气拒绝,皇上本就不想走,看到静姝这样更是难舍难分,他就势坐下抱着静姝:“好,朕不走,朕会一直陪着你。”
永寿宫里,福来已经去传话,说皇上今夜不能过去了,同时也说了让虞妃接手夜宴的事,皇上留在香草堂,这叫虞妃生气,可是听到自己又有了权势,虞妃便又高兴起来,比起皇上,她更在乎自己手中握着多少权利。
她自然是一番打赏福来,送走福来后,她无所谓地吩咐着:“把准备好的晚膳倒了吧,只留下烧鹅肉便好。”下人赶紧把原本准备给皇上东西全部倒掉,因为终于把权势从静姝手中夺过来,因此即使皇上不在她吃的也是分外香。
见她高兴,红袖也笑逐颜开:“哼,那静嫔,总算知道了娘娘的厉害,她还妄想着与娘娘平起平坐,可真是白日做梦。”
虞妃道:“本宫哪里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关心她,放眼这宫里内外,哪里有像本宫这样支持她的,她倒要来感谢本宫了,本宫知会各宫关照她,是她自己没本事,唉,留下这一个烂摊子,也罢了,本宫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替她接着吧。”
红袖笑道:“可不是,现在她成了笑话了,好不容易得皇上器重,最后竟自己没能耐,看以**里谁还能听她的话。”
第二日,虞妃便接手准备起来,静姝本已经设计好了大概,虞妃甚至不需要改动,那地下各府各局的人也都不敢再来麻烦了,事情进度便一下子快起来,仅一日那琼花岛就已经有了大致模样了。
这消息一出宫中人人敬佩:“到底是虞妃娘娘,做事雷厉风行,若交给那个静嫔,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是,虞妃娘娘就是有气势,震的住**,当家作主的就得是这样人,静嫔,还是哪风凉哪呆着去吧。”
这话传到虞妃耳朵中自然也能传到静姝耳朵里,静姝听了心中有些苦涩,紫霞连忙安慰着:“娘娘休要听那些人嚼舌根,他们不懂事,日后定会明白谁好谁坏。”
静姝笑笑:“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现在我也没脸去太**中了,亏得太后对我还如此信任,交给我那么多,我们去怡嫔宫中吧,与她说说话,我也能稍解一下心中的苦闷。”
紫霞便随着静姝去了怡嫔宫中,黄鹂见静姝来便赶紧把她招呼进来,怡嫔见到她也是露出难得的笑颜,静姝刚进屋她便起身来握住静姝的手:“妹妹来啦?”
静姝赶紧扶着怡嫔坐下:“姐姐也真是,这么急着起来,若是碰到哪里可怎么好?”
怡嫔笑道:“现在已经好了不少,妹妹真真妙手神医,我这副身子若是没了你,早就不行了,现在竟还能下床走动,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才到哪啊,姐姐放心,我定会全力依好姐姐,等到开春,天气暖和了,姐姐再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这病好的就越快了,到时候想再得皇上恩宠指日可待。”
怡嫔笑笑:“只要能走动,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只是想再得恩宠,怕是不能了。”说着她拉开袖子,静姝虽然知道乌头之毒的厉害,却不知会将人便的如此惊悚,只见怡嫔的胳膊,只有一层稀松的皮贴在骨头上,由于中间都没了肌肉支撑,这胳膊活像一个耄耋老人的。
看见静姝惊讶的样子,怡嫔笑笑拉上袖子:“我全身都是这副模样,妹妹学医多年,应该知道这是再也恢复不了的了,我能否得恩宠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对于我们来说,我这个样子反倒有帮助,皇上看见我这副样子,他越觉得恶心,回去之后他的内疚就会越多,这份内疚就是我们的保护伞呀。”
静姝声音哽咽:“娘娘不要如此悲观,只要长久的医治下去总会好的。”
怡嫔笑道:“好啦,不说我了,我听说了妹妹的事,这次可真是叫虞妃捡了个大便宜。”
静姝神色黯淡:“是啊,可惜了我的点子,如今竟全都变成了她的,早知如此,当初我还那么尽力做什么,倒成了给她人做嫁衣。”
怡嫔道:“这便是她的厉害之处,一方面能叫**中人觉得她能办事,有威严,一方面在皇上面前还能得个贤良和善的名声,真是一箭双雕啊。”
静姝点头:“是啊,恩威并济,这点我们也要学着。”
“是,我们要学的还不仅这一处,虞妃现在已经拉拢了**大部分的嫔妃,若所有嫔妃都去拥戴她,那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们也要适时的拉拢些人才好,正好趁着虞妃忙于夜宴之事,无暇顾及,我们也得些空,发展些我们的势力。”
静姝十分赞同:“只是不知道姐姐是否知道有可用的人,现在虞妃势胜,即便有些人心存异想也不敢贸然行动,须得是有胆量,志虑忠纯之人才行。”
怡嫔摇头:“这我倒不知了,我从王府到现在,唯一觉得能相交的只有妹妹你,若我早知道还有这样的人,早就将她拉拢过来了。”
静姝也只能无奈:“那也无法,便先慢慢查看着吧,有好的再说。打扰了姐姐许久,我就先告辞了,姐姐也好好休息。”怡嫔确实也已经体力不支,便命黄鹂好好送静姝出去。
刚出了怡嫔宫门,静姝就说:“我们去储秀宫。”
紫霞奇怪:“那里都是答应们住的地方,娘娘要去那里做什么?”
静姝笑道:“前些日子不得空,我白白受了李答应那么多红梅,总得去道谢一下啊。”
紫霞顿时明白,便随着静姝往储秀宫那里去了。
储秀宫如今不同于其它宫院,里面并无主位,只有一些尚未得宠的秀女和一些皇上临幸一次便忘记的了答应,因此里面少有有身份的人会去。
一见到静嫔这样穿戴稍显华丽的人,里面的秀女和答应们立刻出来看,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和静姝说上话,也好叫静姝引荐一下。
在这里,答应又比秀女好一些,秀女几个人一个房间,而答应则可以一人一间,虽然条件一般,但是总算有点自己的空间。
静姝不知道李答应到底住哪,因此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争?内务府总共就送来这么一小盒香粉,你也想要?!”
静姝顺着这个叫人讨厌的声音看去,原来是莲答应正在骂人,而另一边被骂的正是李答应,那莲答应声音尖利,李答应完全无法还口,身边的筱倩要辩驳两句,还未等开口就被莲答应堵了回去,这主仆俩全成了受人欺负的份。
见莲答应实在张狂,静姝忍不住开口:“不过一盒香粉,妹妹若想要,我便叫人送来几盒,虽然我那也没什么值钱的,可是若妹妹为了这区区香粉便大吵大闹,岂不是失了身份?”
莲答应自然认识静姝,就是她给惇清出的主意,在中秋夜宴上陷害她,此刻看见静姝,莲答应难免感到心虚,可她还是强作镇定:“罢了,知道你得宠,宫里什么好东西都有,可你也别太得意,谁都有得意的时候,难保我以后不会飞上枝头。”
静姝笑笑:“妹妹能否飞上枝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上向来厌恶张狂之人,若叫皇上知道你今日的丑态,可不知皇上做何感想?”
莲答应咬咬牙:“哼,我不与你们争辩!”说着带着丫头便回房,狠狠关上了门,可是刚关上门,她立刻又从门的缝隙往外看:“她来做什么?莫不是我陷害她的事被她知道了?可恶的惇清,到今日也没帮上我半点忙,我却整日这样担惊受怕。”
看着莲答应这副小丑样子,静姝心中满是不屑,见到静姝李答应也是十分羞愧,她给静姝行了个礼:“多谢静嫔相救,若不嫌弃,请静嫔来喝杯茶吧。”
静姝便微笑着跟着李答应去了她房中,到了李答应住处,静姝四下一看,这屋里用的全是下人的东西,一看便知是内务府那群奴才又私自克扣,见静姝这样打量,李答应有些羞赧:“叫静嫔笑话了。”
静姝这才收回目光:“怎会笑话,只是有些感叹,听说李答应出身尊贵,父亲是四品官员,想来在家中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可如今竟要用下人用的器具,说出来倒真叫人不胜唏嘘,委屈李答应了。”
李答应摇摇头:“现在有的用就要感恩了,只怪我自己不争气,没本事,才不得皇上欢心,现在父亲也一定是以我为耻了吧。”
静姝笑了笑,忽然这笑中多了些寒意:“李答应怎么会没本事,若真没本事,怎敢送那足以让我万劫不复的红梅?!”
这话李答应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当即身子一颤,心想,这次完了,静姝是来报仇来了,见她脸色苍白,筱倩赶紧跪下:“求娘娘饶命,我家娘娘也是被逼无奈,若娘娘定要处罚一个人才解气,就请娘娘杀了奴婢吧,但愿娘娘饶了我家小主一条命。”
静姝看了看她:“倒是个忠心的奴婢,李答应也算好福气,有你这样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人,日后,她在宫中也必定能走的顺遂些,身边若没个明白人,那便是寸步难行了。想想这件事也是怪我。
想当初李答应也是来找过我的,只是当时我还未有这个心思,虽然今日李答应对不起我在先,可我也不想追究,只想知道李答应你是否还心向于我?”
李答应只当自己是必死无疑,可不想静姝却忽然这样说,惊吓之余她好似忽然看到一丝曙光,她当下便跪下:“娘娘,我愿意跟随娘娘,至死不渝。”
静姝十分不习惯别人这样奉承她,尤其还是个有位分的人,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端着架子:“如果能这样便是你之幸运,也是我之幸运了。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我已经没了操办夜宴的权利,比起虞妃我又差了一大截....”
“我愿意跟随娘娘!”不等静姝说完,李答应便说:“我知道娘娘顾虑,我是个帮过虞妃办事,送红梅欲陷害娘娘的人,娘娘难免对我心存疑虑,可是当时我的确是被逼无奈,我势单力薄,若当时不答应,娘娘您也知道,我今日便不会安然待在这储秀宫了。
当时我投奔娘娘,娘娘说了一席话,令我十分敬佩,我不敢叫娘娘现在就相信我,只求娘娘看我日后表现。”
听到这,静姝便恢复了往日的和蔼可亲,把她扶起来:“我若不信你今日便也不会来了,宫中的辛苦我明白,那件事我不会计较,你可以放心。”
李答应虽笨可是筱倩通透,她便问:“毕竟是我疏忽,才叫我家小主受了奸人逼迫,做出这样差点害了娘娘的事,若如今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但请娘娘吩咐,我和我家小主定当以死效劳。”
静姝心里感叹,果然是个懂事的,于是便把她扶起来:“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也便不客气了,如今确有一事。”说完便吩咐了几句,李答应立刻点头应允,见她答应,静姝也松了口气,她第一次这样命人去做一件事,心里其实十分不自在:“既然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便不久留了,你放心,我会向皇上引荐,你耐心等着吧。”
李答应亲自送静姝出去,回来时候她十分开心:“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了,放眼宫中,只有静嫔还算和善,能投奔她我也算有个好出路了。”筱倩也替她开心:“是啊小主,小主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太**中,白嫔正伺候着太后,她一边给太后捶着腿,一边说道:“太后今年比往年好些,身子也不似往年似的疼痛难忍,幸亏良朗太医医术高明。”
太后点头:“是啊,说起这身病就叫我忍不住想起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我怎么至此,哀家至今还恨,她的下场是她罪有应得!”
白嫔道、:“太后也休要生气了,她当初再风光最后不也下场凄惨?还是太后成了最后的赢家,得天下人膜拜。”
“太后,这个位置哀家真是付出了太多,对了,听说皇上叫虞妃接手操办夜宴了?”白嫔点点头,太后继续:“这可算不上个好消息啊,若叫虞妃办成了,这次皇上说不定会再提凤印之事。”
白嫔笑道:“太后放心,静嫔不是傻子,就算她想不到,她身边的怡嫔也会提点着她,太后只要坐着看便好,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嗯,当初哀家也是看静嫔不同于蝶依,她有些谋略,因此才叫那王公公陷害蝶依,替静嫔洗白,希望哀家没有做错,只是听说皇上连皇陵也不许蝶依入,这倒真是委屈那孩子了。”
白嫔安慰着:“太后不要伤心了,只能说蝶依没福气,过去的事便过去吧,眼下太后想的要是静姝啊。”
太后点点头:“你去和宫中各处打个招呼,往后若香草堂要什么东西,他们都不许怠慢。”白嫔笑道:“太后放心,现在他们何止是不敢怠慢啊,自从静嫔放弃夜宴之后,日日陪着皇上,皇上开心的很,什么好东西都给了香草堂,静嫔真是有些手段。”
“这样便好,罢了,若真是叫静姝操办夜宴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事,虞妃心狠手辣,要想在其中做些手脚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完她又叫清月:“你去把近日宫外进贡来的供枣送些给香草堂,哀家看她已经许久不来了,怕是她害怕辜负哀家,心有内疚才羞于来慈宁宫,你送这些东西过去,也好叫她心里知道,哀家并不曾失望。”清月得命而去。
静姝见太后派人送来东西,果然放心了些,于是当下便随着清月去太**中,向太后谢恩,自此,便又时常去慈宁宫,伺候太后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