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丰圆骂道:“我说过,你要是骗了我,你就是我今生今世的仇人。你骗了我!周海涛,你******把我毁了!”转身就走。
周海涛冲过去拦住了她:“三个月期限是过去了,可我也没闲着,我在弄钱,你懂吗?没有钱你我喝西北风?”说着,下意识地抓住了郑丰圆的胳膊。
“放开!”郑丰圆大声说,“我来看你,就是要告诉你,你毁了我!”
周海涛冷笑道:“毁了的人我见多了,都是自己毁自己!我在河北、山西要账,你******倒好,转过身就坐台去了。”
“还不是你逼的?”郑丰圆哭了起来,“我妈都快死了,问你借钱做手术,你是怎么说的?离婚离婚,说了两个月,怎么你们公司一个人都不知道?”
周海涛愣住了,掏出一张牡丹卡递过去说:“你也没说清楚呀。这里面有十万块,你先拿着,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日。拿着呀。凌晨两点,我坐火车去广州,再要回来三、五十万,我就可以提出离婚了。说清楚就行了。我知道你是不出台的。圆圆,这离婚就像打仗,得讲究个战略战术。你妈怎么了?快,给我说说。这么长时间没见,我都憋出毛病了。”
郑丰圆拿着信用卡对着灯光看看,突然笑出了声:“账算得可真精!鬼才相信这上面有十万块。周海涛,我要看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把牡丹卡朝周海涛脸上一扔,“让开!要不,我喊人了。”夺门而出。
周海涛闪到一边,说:“好吧,我会让你相信的。你记着,千万别再去那种地方了……”追出去喊,“你记住——苦海无边呢!”
这个时候,周海涛的妻子刘彩珠正把一张偷拍下来的照片扔到桌子上,对儿子周飞和女儿刘燕说:“你们看看左边这个小妖精。你爸已经被她迷住了。看样子,你爸这回是准备把这小妖精娶回家了。我太自信了,总以为你爸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看来我错了。”
周飞吐着烟圈说:“妈,我爸出这事又不是第一回,你紧张什么。我爸舍不得离开他一手拉扯大的公司。”
刘燕小声说:“这都是你跟外公逼的……”
刘彩珠骂道:“没良心的东西!好,好……我知道你们俩都喂不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我给你们说清楚了。要是你爸提出离婚,他净身出户不说:你们俩还得由他养!燕子,你跟我姓,也得由他养。你们知道,我也知道,这公司没你爸,就玩不转了。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按这个协议,你们俩跟你爸一样,都得净身从这家里滚出去。”兄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刘彩珠把协议放好了,面露得意之色说:“你爸这种人,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治住。有这房子、车子,还有几百万,我也不怕你们不孝。”
周飞先说话了:“怎么做才算听你的话?”
刘彩珠笑道:“你外爷说得对,没有不爱银子的人。你们知道前一段你爸干什么去了?去河北、山西和北京郊区,六折收了别人欠咱们的货款。他一回平阳,天天去平阳大学门口接这个小妖精。我看这回他是铁了心了。”
刘燕冷笑一声:“你挺有本事的。”
刘彩珠认真说:“是钱有本事。为了查清你爸到底想干什么,我花了三万块,雇了俩私人侦探。”
周飞惊叫一声:“妈,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彩珠突然抹起了眼泪:“我也想明白了,这些年都是我跟你死去的外爷不好,把你爸当长工使了。我想好了,只要你爸把心收了,我就把那份公证过的协议撕了,跟你爸一心一意过日子。咱们春阳没长大发粗,主要责任在我。你爸才五十,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春阳还会好起来。这个小妖精看来是个大学生,面子总是要的吧。这时候,对你爸又不能来硬的。”
刘燕淡淡一笑:“你就直说吧。”
刘彩珠老练地说:“你们急什么!你爸和这个小妖精现在正在大河宾馆八一四房。捉奸要捉双。去早了不行,去晚了也不行。这样吧。你们带着这张照片去大河宾馆的大厅里候着,十二点前,要是这个小妖精一个人出来,你们就打她一顿,骂她是第三者,最好能把派出所给惊动了。”
刘燕问:“她要是不出来呢?”
刘彩珠用手指敲敲桌子说:“这样更好,你们就打110报警,就说大河宾馆八一四房有人****嫖娼。这样一闹,他们肯定散伙。”
兄妹俩带着照片,在大河宾馆门外守到十二点半,没见照片上的人出来,也没报警,上楼敲开了八一四房。门一开,兄妹俩都往里面冲。
周海涛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赏给一儿一女一人一耳光,指着门口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滚!比你妈还要歹毒。”
刘燕把照片扔给父亲说:“爸,我妈雇了私人侦探,你要小心呀。”
周海涛感到心如冰窟。坐下来抽了三支烟,拎上小旅行包去了火车站。这个家实在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上车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几天后他会给平阳市带来一场百年难见的劫难。
6
早上六点钟,张保国从床上坐起来,匆匆忙忙穿衣服。丁美玲睁开惺松的丹凤眼,从枕头下面摸出四钻女士雷达表,咕哝道:“才六点钟,你再睡一会儿吧。”
张保国翻身下了床:“五一结婚有些匆忙,可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丁美玲哧哧笑道:“你没听说偷吃更甜?你放心,我对门没住人,一楼二楼两家都没学生,没人会早起。”
张保国对着穿衣镜打着领带:“四、五、六楼呢?七点钟以后,这小区就成了我的危险地带。常务副市长七点钟微服视察滨河小区,闻所未闻的大新闻。”
丁美玲强撑着穿着睡衣起来了,捶着自己的腰,满足地说:“你哪像一个飞了近三个小时,又开了一下午一晚上会的四十五岁的男人呀!以后结了婚,可不能再让你这样掠夺性经营了。中场休息,你还看了一个小时伊拉克战争直播,下半场又连中两元。踢进三个球,足球术语叫什么,你知道吗?”
张保国有点得意地说:“昨晚我上演了帽子戏法。你在找什么呢?多睡会儿吧,养颜。”
丁美玲说:“不给先生做早餐,你还不把我给休了?给,这是墨镜,这是礼帽。这两件行头,再加上你的黑风衣,谁看见也不会相信你是市长!来,戴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张保国把墨镜和礼帽一戴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起来:“这不成了游侠佐罗了?”
丁美玲捂着肚子弯腰笑着:“没,没想到把你打扮成港台警匪片中的黑老大了。还不是一般的黑老大,还是那种一做事就震动港九的大人物。你这样出去,保准没人能认出来。不过,你要是听说丁美玲成了黑老大的女朋友,心里可别犯酸。”
张保国取下礼帽在手里玩着:“这身行头不错,扮出来的人与我的身份反差极大。以后可以多睡半小时了。不过,这以后天热了怎么办?要是国庆节结婚,整个夏天都得偷吃呀。”
丁美玲说:“你要相信我的创造力。”
两人说笑着,就把早餐做了,吃了。吃着吃着,电视上出现了巴格达遭受新一轮轰炸的镜头。战斧式巡航导弹炸出的火光,把画面变得狰狞而美丽。
张保国叹道:“看看,永远的弱肉强食。中国不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行吗?十年前,美国的国防白皮书中,中国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了。也许,世界要进入一个新的帝国时期了。”
丁美玲接道:“伊拉克也许能撑出个持久战。美、英陷进去三五年,看他们怎么收场。”
张保国摇摇头说:“可能性不大。制空权一点儿都没有,能撑三、五个月就不错了。先把这事放一放吧。美玲,这几天,你抽空上网查查有关SARS的消息。另外,你给留在北京、分到广州媒体的同学打打电话,问点儿小道消息。香港已经有了SARS,他们的媒体会持续关注的,还要多留意一下凤凰卫视这方面的报道。”
丁美玲问:“你真的担心了?”
张保国点点头:“我相信爸爸的直觉。北京如果出现广东那样的情况,后果……我确实无法想象平阳真有了这种传染病,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没有一点可参照的经验呀。我如今是近千万人口大家庭的二当家,压力大呀。”
“我一定当好你的助手。”丁美玲说,“你爸这些年主攻艾滋病的防治,去年我做他的专访,他很自信、很沉着嘛。一个莫名其妙的SARS……”
张保国叹一声:“未知的东西才让人恐惧。SARS或者是咱们的‘非典’,靠飞沫传染。我爸是传染病和病毒学方面的专家,我想,他不会吓唬他这个当市长的儿子的。无知也让人恐惧。早点进入情况,总有好处。”
七点整,张保国穿戴整齐,蹑手蹑脚拉开门,扭头看一眼正在冲他做鬼脸的丁美玲,出了房门。还没把门锁上,他就看见一个理着小平头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从楼梯拐角上来了。这男人看见他,竟停下来了,张着嘴与他对视。来不及多想,张保国用力关上房门,快步朝楼下走去。男人吓得闪到一边,身体紧紧贴住墙壁,喘着气,瞪着眼,看着张保国像一股黑旋风一样,贴着他的鼻尖刮过去。来人是丁美玲的三哥丁国昌。
一个这样装束的高大男人,清晨七点钟从自己未出嫁的亲妹妹的闺房里出来,而且在自己的记忆里,亲妹妹又从没说到过这个男人,丁国昌觉得事态严重极了,又站了片刻,丁国昌决定冒险跟踪这个人,看个究竟。一步三阶下楼梯时,丁国昌心里闪过一个念想: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呢?
张保国出了滨河小区,低头急匆匆走着。
万富林定睛一看,按一声喇叭,把奥迪车开到张保国前面,大笑起来:“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呀!”
张保国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万富林还在笑:“真像演戏了。你贵为一市之长,在自家的地盘上演这种戏,太……又不是偷人。要不,我帮你们把证办了?上车吧。”
张保国取下墨镜,摘掉礼帽,苦笑道:“公众人物真不好当。五一吧,五一办。我是二锅头,人家可是大闺女,又是个老闺女。人家上有七十老母,有兄有姐,下有侄儿侄女外甥,总该让人家热闹热闹吧?”上车走了。
丁国昌站立不稳,扶住一棵树自语说:“天呢!我要成市长的舅子了。以后这平阳,还不由着我平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