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初染都有些心不在焉,眼光总有意无意地瞥着外面,有时靠在窗边一坐就是半日,似是在等什么,话也明显少了许多。紫笙问她,她却只摇头说没事。
这些天,一直都没有人来沁水居,所以初染也就得不到任何消息。不知道毓缡考虑地如何,其实那****一走,她就后悔了,原先还说得好好的,偏生到后来又忍不住与他杠起来,不愿服软。说来说去,她这倔脾气怕是没法改了。还有那慕容流风,丢下一句话就失了踪影,寻又寻不找,等又等不来,初染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诓她。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毓缡对她不算坏,甚至还对她多番忍让。俘虏她见过不少,可像她这样的怕真是绝无仅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时候毓缡看她的眼神很怪,可究竟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明明是在看她,却又好象不是,很像在找什么东西。传言说他冷漠,这话倒是不假,对人对事永远是淡然无谓的模样。其实,如果他像慕容萧那样常笑,应该也是很好看的。
慕容萧慕容萧!初染不由一阵懊恼,猛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嘀咕道:“你脑袋糊涂了吗,竟想起他来了!”
“喂,你本来就不大聪明,这么一敲可就更傻了。”黯淡灯影里,一个黑衣男子的轮廓渐渐清晰。
初染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灿烂如昔的笑颜,他怎么会来,怎么才想到他的名字,就出现了幻觉?!使劲地揉揉眼睛再看,仍是那眉那眼那俊颜,在烛火中缓步而来。“见鬼了!”初染嘟哝一声,下意思操起桌上的杯子就冲他砸去,试图打破这讨人厌的影象。哪知他却笑得越发欢了,唇边弯起的弧度,隐约还带着狭促的味道。他敏捷地伸手接下半空中的杯子,将它放回原位,然后身形一闪,站至初染跟前,笑着捏了捏她发怔的脸,口含戏谑:“喂,我可是如假包换,什么鬼不鬼的,世上哪有这么好看的鬼!”
闻言,初染这才缓过神来,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猛得拍开停留在她脸上的手,压低声音怒道:“慕容萧,你又占我便宜!”
“好久不见,我是‘情不自禁’嘛。”慕容萧却无半分愧疚之色,反而句句在理,“你迟早都是我的人,怕什么羞!再说了,你一见我就咒我是鬼,我的寿命若是因此少了,你可得负责。”
“是你自己穿得跟团墨似的,半夜三更又在那里一声不吭,谁瞧的出来你。——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初染回嘴。
听及此,慕容萧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有些无奈:“我可是为了你才如此牺牲面相,你这妮子不说好话怎么还尽损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初染索性背过身不看他,“你真是没的救!”
慕容萧倒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儿地瞅着她笑,手指开始饶有兴致地取过她一绺头发一圈一圈绕起来,神情专注。
“你还有完没完了?!”初染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似乎他们两个对嘴,每回认输的都是她,有时候真挺怀疑这家伙的脸皮厚到什么程度,因为无论她怎么骂,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笑脸,仿佛她越生气,他的心情就越好。
“你信不信我喊人来,到时候叫你再笑!”初染干脆威胁他。
“好啊。”哪知慕容萧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大剌剌地坐下喝起茶来,一边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呀,根本是刀子嘴,豆腐心,若真要叫人,她又何必连损人也刻意压低声音呢?
“成,你行!”初染知道他定是算准了自己的不忍心,只好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火气压下去,气恼地一跺脚。这个男人,总能很轻易地挑起她的火气,每每面对他,那平日里的冷静和矜持顷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唉。”初染无奈地叹了口气:“得了,我服了你还不成吗,请问——王爷大驾是有何贵干?”
“想你了,所以就来看看你。”慕容萧笑答。
“少跟我耍嘴皮子!”初染瞪了他一眼,“你真有本事,就把我从这里弄出去!你看你的好弟弟出的什么馊主意——诶,说到他,他人呢,去哪儿了?”
“自然是有事做去了。”慕容萧卖了个关子,“夭儿,只要你说一句,我就带你走。”见初染有些愣神,他又轻轻地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脸,尔后收了戏谑的笑意,很是认真地又重复道:“真的,不骗你。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还不能,你需要再等一些日子。”慕容萧点点初染的鼻子,见她有些怔忪,倏的又笑了,“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来,好不好?——还有,千万要记得把自己喂饱一点。你看你瘦得跟柴似的,抱起来都不舒服,你看你看,还有这眼圈黑得,简直丑死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通通不要想,真吃胖了,我也不会嫌你的!”
慕容萧一脸认真地说了一堆,看着他正经的模样,初染却有些哭笑不得。她还真是笨,早该知道这家伙不会有什么好话了,怎么刚才差点就着了他的道,认为他好心呢。若是可以,她真想抽出毒针扎他几下解解气。“你,小心出去被人捅一百个窟窿。”
“那你只好再救我一次喽。”慕容萧笑笑,随后,他瞥了眼楼外夜色,牵过初染的手,正色道,“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你就呆在这里,不要管也不要问,还有——不许喜欢那个男人,不许信他的话,一点点也不可以,知不知道?”
“你又来了!怎么连这也管,你还讲不讲理?!”初染拧眉抗议,似乎每回他都要那么霸道地宣示一次才满意。
“要记住。”慕容萧举起手指在初染跟前晃了晃,又叮嘱一句,然后才转身离开。
“哎——”望着他的背影,初染禁不住叫了一声,可看到他一贯的玩世不恭,嘴边的一句“小心”便吞回了肚子。他既敢来,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护他之人也定是不少,再说了,这人一向命大,准死不了。
“喂,舍不得我了?”慕容萧低低地笑开来,眉目清朗。
“是啊是啊。”初染撇撇嘴,“我是要提醒你,这身黑穿在你身上......啧啧......人家毓缡可好看多了。”
对于她的挑衅,慕容萧虽然脸上平静,可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无妨,下回,我把府里的黑衣服全烧了就是。——你说不好看,我就不穿了。”
说罢,他双足一点,施展轻功,只片刻工夫,人,便消失在了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