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凉月高悬,灯火青荧。
地牢附近巡逻的守卫神色谨然,或三五成队,左右环视,或握刀而立,侧耳细听。清冷的冬夜,竟也无一丝疲惫慵懒之态。
“哒哒哒......”寂静里,忽听不远处有细微之声,不过片刻,又消失不见。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领头的汉子指着旁边走近的四人吩咐道。道了声“是”,他们按剑朝声音的来源去了,可瞧了又瞧,似乎都没什么异样。四人转身欲走,肩头却被人重重击下,想叫,奈何嘴又被捂了个严实,只能由着身子渐渐瘫软下去,失了知觉。
“喂,出什么事了?”那汉子见他们去了许久也没有回来,放心不下,于是提高声音问了一句。仍旧不见回应,他不由心生警戒,正要拔剑过去,却看见一人小跑着出来,其他三人也随后而来,这才停了步子。“怎么回事?”
“哦,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踩了落在地上的梅花枝。”男人垂首回道。
“怎么那么久?”汉子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们回的时候好象瞧见湖边有人,所以又追过去看了看,一来一回,这才耽误了。”
“是什么人?”汉子追问。
“这......”男人面露难色,“我们也没看清楚,来人动作太快,一闪就没了影儿,不过看样子是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什么?!”汉子大骇,忙召集了巡逻的人问道,“刚才可有瞧见可疑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摇头。
“会不会是......。?”男人边说边示意了一下地牢。
汉子思忖片刻,觉得有理。自那女子被关进来,宫中大大小小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莫非,是为她而来?前些日子,罘主还特意吩咐要加派人手,若是让她跑了,城主也必定是要怪罪。思及此,他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去瞧瞧,其他人,好好看守。”
汉子取了钥匙开门进去,男人紧跟其后,唇边,泛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听见声音,舒莲抬头看向来人,冷哼一声,复而又兀自转过身去,闭眼假寐。汉子细细观察了四处一番,发现并无异常,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咚”的倒地声。转头,他惊愕地看着眼前微笑的男子:“你......”
趁其闪神,男人飞快地打落他手中的佩剑,脚顺势一踢,于是银芒出鞘,不过须臾,那汉子就被他制住。“人不是在这儿吗?怎么就没看见呢......”仿佛是叹息一般,男人摇了摇头,一使劲,脖颈上血痕乍现,汩汩地渗下来,红透了半截衣杉。
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和那个淡定自若的男人,舒莲目光警戒。这个人,是敌是友?
“哐当”一声,牢门上大锁应声落地,男人提剑缓缓向她走近。两道银光,那束缚她的锁链倏的断了。
“你......”舒莲疑惑。
“没时间解释,先走再说。”男人把手上的剑抛给她,不再多说。舒莲知道情况特殊,所以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快到地牢门口时,舒莲握着剑的手微微紧了紧,可瞧身边的男人,竟无半分忧色。待看清外边情景,她才恍然大悟,外头那几十守卫除了三个竟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似是中了迷药,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男人朝伙伴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弯腰脱下一个守卫的衣服丢给她:“穿上。”舒莲接了,待打理好,她冲男人点了点头,一行五人便装作普通守卫的模样,向宫门走去。
一路上,他们时而左拐,时而右转,本就对离宫不熟的她开始有些迷糊,所以只是一味地跟着前头的人。走着走着,她突然瞥到不远处有几小队人朝他们走来,于是赶紧低了头,敛声屏息,耳朵,牢牢地听着他们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一队过去,又是另一队。
“不好,他们是奸细!”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些原本已经过去的人纷纷转头拔剑向他们围来。几乎是同时,天边红光突起,原本浓重的墨色骤然闪出一抹瑰丽,然后又迅速地消散开去。
“糟糕,有人发信号!”舒莲急道,形势转变之快令她有瞬间的慌乱,难道是露出了破绽?怎么就突然......
“杀。”男人眸中利光一闪,全然不见刚才的慵懒模样。其余几人遂点头相应,拔剑四顾,已作备战之态。
一时间,刀剑交接。
舒莲武功本就平平,多日牢狱又使她体力不支,故而没多久,便落了下风,身上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男人的剑干净利落,虎虎生风,其他三人均护在其侧。
“别恋战。”男人抽身吩咐。
“是。”
这时,舒莲却已是筋疲力尽,咬牙杀退几人之后,她不禁浑身瘫软下来,只勉强支剑而立。“救,救我。”她喘着粗气找寻着自己的“伙伴”,断断续续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可那四人似是没有听到,一点回应也无。
“救......”她又努力喊了一声,所幸,那男人总算是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可就在她以为看到生机之时,他却只莫名地一笑,然后转过头,没有理会她。
怎,怎么回事?!他不是看到我了吗,为什么又不救我?!舒莲的脑子顿时空白一片,“嗡嗡嗡”地响起来。究竟他在笑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懂?!
舒莲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她猛得意识到:她中计了!那些人根本不是要救她,而是要杀她!
但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如果要杀她,刚才在地牢就可以,又何必多此一举?!
圈套么?!
刀,划过她的脊背,痛得她有些麻木起来。
“走!”绝望之际,那个男人却过来拉了她跑。
血,顺着伤口缓缓地渗开来,染出一团一团鲜艳的蒸蔚之色。舒莲被迫跟着他的脚步,拼命地迈着几近僵硬的双腿,不能,不能再跑了,再跑,她会虚脱而死。
她想抽手反抗,但是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嗓子也哑地难受。他,他是想把她拖垮吗?!
身体忽然轻了,舒莲觉得自己好象是飞了起来,耳边依稀是刀剑的嘶鸣,人影摇晃、重叠,再渐渐模糊,远远近近,时浓是淡。然后,周边的一切又安静下来,眼睛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靴子。
“辛苦你了,流风。”凤城郊外的林子里,慕容萧负手而立,看着来人,那紧绷的脸终于舒缓几分。
慕容流风长吁一口气,“幸好你的人来的及时,把那些守卫拦在了宫门,若稍微晚几分,这毓缡一来,事情可就没那么顺畅了。”
“这些我们回头再说。”慕容萧复而看向地上半昏迷的舒莲,目光骤冷,“就是她?”
“恩。”慕容流风点头,“一切都按计划行事。——她怎么办?”
“杀了。”这两个字,慕容萧说得云淡风清,可唇边的微笑,却让人不由心惊起来。即便是昏昏沉沉的舒莲,心也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头,努力地抬起想看清这个男人的容颜。很清澈的声音,可为什么她觉得颤栗?
“谁敢伤她,就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