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背着这么一个大的包袱,鹿岳想到户部尚书近日愈发不善的脸色,心中有些烦躁。
天知晓那人究竟是怎么了,亏得自己当年还与他是知己好友呢,如今一见面,倒是巴不得将自己给砍了!
“说来话长啊,鹿将军想听吗?”
并不想!
鹿岳只想赶紧的将人给丢出去,省得见了心烦。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我也不该出现在这儿,只是方才我从公主那儿出来后,便回家去了。只是回家后,我爹竟是与我大吵了一架,随后便去找他那些庶出的儿女们了。”
画诗瘪瘪嘴,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我说了什么了吗?没有啊!我只是说他这些年来不知弄来了多少妾室,结果害得我娘都躲到祠堂中去了。我不想要按着他的想法去嫁人,他便去找他那些庶女了!”
画诗这话倒也是说得没错,只是她省略了,是她自己先挑起事端的。
这经历与曾经的顾念卿有些相似,鹿岳也牛听进去了点儿。
“你爹府中有很多庶女?”鹿岳动了动嘴,皱起了眉头。
当年户部尚书还是年轻小伙子的时候,自己便曾与人家一同策马出行过,倒也算是很有些交情了。
只是没想到,十五年已过,早便是物是人非了。
“是啊,可多了!那些庶女们心思可多了,我斗不过她们,便唯有将自己装得凶一些了!若不是那些妾室们作祟,当年我弟弟便不会还未出世,便被人给害死了。我爹心中大抵是不在意我了,总归我在府中也是多余的,与其被人算计,不若我先逃走!”画诗颇为得意洋洋。
鹿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要逃走,为何到我府上来了?”
“我也不想来麻烦你的,只是我在燕京中认识的人便只那么几个。千娇公主那儿自然是不能去了,我爹定是能猜到我躲到了公主殿下那儿的。旁的小姐妹家中,我更是不能去了,她们家中既是有好色的兄长,又有唯利是图的爹娘,我若是去了,不出半日,便会被他们给送回去了。”
画诗颇为苦恼,许是被鹿岳提着有些不舒服,她晃了晃双腿,努力的够到了地面。
鹿岳见状,也不好为难一个小姑娘,只能是将手给松开了。
画诗踩到了地面上,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撅着嘴继续道:“思来想去,我便唯有到将军这儿来了。”
“我与你并不是很熟,何况你一个姑娘家,却是躲到了男子的家中,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你便唯有嫁与我这一条出路了。”鹿岳道。
其实他不大想收留这个小姑娘的,一来画诗是真的话很多,二来则是因为他这些年亦不曾与任何女子有过接触,他担心自己会照料不到,叫人家小姑娘委屈了。
“无碍的,将军不说我不说,何人会知晓我便是躲到了将军的府中?何况,何况将军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送入火坑么?”画诗咬着下唇,道。
传出去了才是好呢,如此一来,鹿将军便唯有娶了自己了。
不过她也没有傻到,自己将这件事情给传了出去。以鹿岳的能耐,只要自己一有什么小动作,他定是会发觉的。
“将军不必担心,我吃得很少的,不过不要没有肉便是了。将军若是再不愿,我,我可以付你银子。”画诗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包袱中掏了一会儿,掏出一小包银子,双眼发亮的举到了鹿岳的眼前。
鹿岳默,其实他并不缺那么点银子。
“你还是回家去吧,你爹若是不见你,定是会着急的。”鹿岳转身要走。
画诗却是死死的站在原地不愿走:“我不,我不要回去。鹿将军若是不收留我,我便自个儿离开京城,届时若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鹿将军也莫要介意,总归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鹿岳揉了揉眉心,这小姑娘软硬不吃,他也是没有法子了。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要在鹿将军这儿躲躲,避避风头,待到我爹真的没有了叫我嫁给那些纨绔子弟的心思,我自是会离开。鹿将军是在担心什么,若是按着辈分算,我还是将军的侄女儿呢!”
一计不成,画诗又用起了激将法。
“罢了,你爱住便住着吧!”
鹿岳无奈,前几日这侄女儿还口口声声说要自己教她射箭呢,若说画诗心中当真没有点什么,鹿岳还真是不信了。
可是他到底也没有往别的方向想,怎么着都是一个小姑娘,多年不接触那些风花雪月,鹿岳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姑娘列为夫婿的最佳人选了。
画诗便这般光明正大的住到了鹿府了。
她先是去拜见了鹿老爷子,随后又去见了鹿二哥与鹿二夫人一家子。鹿府中的人都是极友善的,见到温柔的鹿二夫人后,画诗更是坚定了想要嫁与鹿岳的信念。
画诗是带着目的住到这鹿府中来的,她自然是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
每日清晨,鹿岳光着上身练武的时候,一旁总是会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偶尔还会递来一块干毛巾。
“鹿将军,你这拳法好生厉害!”
“鹿将军,你会用剑吗?”
“鹿将军……”
鹿岳的小院子中,每日都能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鹿老爷子与鹿二哥满脸喜色,用早膳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地议论。
“小岳这是要娶妻了不成?这画诗小姑娘倒是合老夫的眼缘,比起旁的小姑娘来,她可真是个爽利的。”
鹿二哥亦是点点头:“这容貌亦是不差的,还是画家那臭小子的女儿呢,没想打那个色胚子竟然能生出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儿来。”
鹿二夫人对此也很是赞同:“虽说话多了些,可这府中缺的可不就是那么点生气?”
她的儿女们则是附和地直点头。
那姑娘可真是讨喜呢,笑起来双眼弯弯的,可叫人喜欢了!
幸亏鹿岳此时是不在的,如若不然,他定是要更烦心了。
不过现在他也很烦,因为画诗基本上已经成了自己的跟屁虫了,无论自己走到哪儿,只要是不出府门,画诗便定是要跟着自己。
便是出恭,她亦都在附近等着。
“鹿将军,你这把剑可真好看!”画诗双眼紧盯着那把墨黑色的长剑,啧啧惊叹:“不过我是拿不起来这剑了,我力气小。真是奇怪,明明我吃得多,为何便是不长肉呢?”
她很是烦恼揉了揉自己的小肚皮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用力的挤出一点点的肌肉。
“我还想当一个女中豪杰呢,可惜现在是迟了。若是早些年遇见鹿将军,我定是要拜鹿将军为师的。”
可我并不想收你为徒。
鹿岳暗暗地哼了一声。
这般聒噪的小姑娘,若是当真收她为徒弟,这下辈子只怕都是要在她的聒噪中度过了呢!
“鹿将军,你在想什么?”画诗不甘寂寞,凑到了鹿岳的跟前,道:“鹿将军,你说我爹会不会真的让我嫁给一个花心的纨绔公子?若是我回去嫁人了,日后鹿将军便没人敢与你说话了呢!那可当真是寂寞如雪啊!”
鹿岳皱了皱眉头,画诗在府中已经住了有小半个月了。他不是个爱出门的,平日里不是在府中练武,便是在书房看兵书,可这段时日,因着有画诗在,确实不那么无聊了。
“你总是要嫁人的,便是不是一个纨绔公子,你迟早也是要离开鹿府的。”
“我可以不走呀,我就永远都赖在鹿府中,永远都赖在鹿将军的身边。若是我在将军身边,何人还敢来娶我呢?不若将军教我练武好了,谁若是想要娶我,便要过了这一关,如若不然便回去。”画诗双眼发亮,显然是觉得这是一个十分美妙的好主意。
鹿岳脚步微顿:“你现在的年纪已经不适合练武了。”
画诗一下子就垂下了脑袋,失落不已得喃喃道:“不可以了啊?我还以为鹿将军会有办法呢!可我想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永远都呆在鹿将军的身边呢!鹿府可真好,没有那些叫人烦心的女人,也没有勾心斗角。怨不得人人都说,能嫁到鹿府中来,是女子的福气呢!”
她也不直说了自己的心思,鹿岳也不能说别的什么,只能假装什么都听不到了。
画诗看了鹿岳好一会儿,得不到他的回应之后,很是失望:“鹿将军,你是不是很喜欢太后娘娘啊?太后娘娘是我最喜欢的女子了呢,便我娘都比不得。你说为何世上会有这么好的女子?”
鹿岳也想知道,这世上为何会有这般好的女子。
“不过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太后娘娘了。”画诗不无遗憾,道:“可惜我不是。”
“你已经很好了。”
看着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模样,鬼使神差的,鹿岳竟然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画诗马上便又双眼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