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朱由校的意思,本朝有规矩,凡是在宫廷中失仪者,当受惩罚,这些斯文扫地的官员,居然在左顺门前老拳相向,喧哗宫禁,不但有失礼仪,而且有违朝廷制度,受到严惩理所当然,本来交给诏狱,更好定罪,但交给刑部去处理,会让这些人无话可说——诏狱的名声,朱由校还是知道的。
刑部尚书兼署工部尚书黄克缵,起身回道:“回皇上,左顺门自英宗北狩时朝臣打死王振余党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等三贼起,我朝便有惯例,朝中若有奸佞生,朝臣便可于此跪谏,若有人出于激愤,打死奸佞,刑部按旧例概不追究,故而老臣以为,众臣喧哗宫禁,虽属不敬,然朝有先例,当不论罪!”
“如此说来,本朝已出奸佞?黄尚书可知朝中奸佞是何人,若此人确是奸佞之臣,朕定然绝不姑息,朕也知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无论是朝廷臣工,或是宫中中官,黄尚书尽可道来。”朱由校呵呵一笑,反问道。左顺门容许胡闹,前提是朝中出了奸佞,此刻若是朝中并无奸佞,那么众臣在此胡闹,便要追究,若不追究,岂不是视国法如无物?
黄克缵回道:“回皇上,老臣可没有到左顺门前来,此事待老臣查问了众官之后,再回禀皇上。”
黄克缵这番话比起刚才李汝华的话来,虽然也有要违旨的意图,但听起来毕竟好受一些,朱由校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道:果然是官场老手,将这事情先拖延下来,然后施展起和稀泥的功夫,便能够将这事情由大化小,再由小化无。
不过朱由校并不知道的是,这个黄克缵历史上可是历任五部尚书,人称黄五部,在官场上滚打了若干年,他一听便知道天启帝这是要严惩闹事众臣,弄不好还会变相重演正德朝、嘉靖朝的廷杖恶行,因而便以太极功夫接下这个活儿,到时候等皇帝淡忘了这事情,再搅和搅和,便能够安然无事了。
更关键的是,这一下子被抓去足有五、六十人,大多为御史言官,身为刑部尚书的他力挽狂澜,救下众人,这些人日后还会死死盯着自己不放?即便是无故弹劾的时候,言语也会好听一些——投桃报李可是官场上的潜规则!
朱由校呵呵笑道:“那此事便交给黄爱卿了,曹化淳,即可去传旨,让骆思恭将一干人等交割至刑部大牢,由刑部审理。”
黄克缵行礼道:“皇上,容老臣告退,老臣与曹公公同去,即可着手,审理此案。”
“好,”朱由校点头道,“此案审理越快越好,一旦审查出来,即刻进宫告知朕。”
黄克缵、曹化淳二人匆匆离去,座中只剩下叶向高、孙承宗、徐光启三人。按朱由校的计划,不管怎么样,先得将矿税重新征收起来,如果有人硬是要反对,那么可以先柔后刚,如今已经趁众人不备重新开征矿税,由户部去进行,再严惩一下闹事众官员,倘若还有人敢忤逆龙鳞,一概裁撤,正好剩下一笔银子来。
征收商税的事情,也可以待矿税征收正常之后,再逐步推行,而富国还需强兵,强兵首先是整顿京营,京营之事,都是交给孙承宗与徐光启去办理,二人正好在此,朱由校便问道:“京营整顿之事,可曾推行完毕?”
孙承宗回禀道:“回皇上,臣正准备回奏,臣以按皇上旨意,裁撤冗兵,京营人等,一律登记造册,神机营三卫合计兵员一万五千人,有职人等五百一十六人,另有辎重车夫、侍从、传令、杂役等合计一千二百八十四人;神枢营八卫合计兵员八万人,有职人等一千三百七十六人;神策营合计兵员两万五千人,有职人等八百六十人;另偏厢车一百五十一辆,辎重车二百八十辆,臣请奏皇上,车营兵马略有调动,然建制仍需另存,望皇上恩准。”
朱由校笑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孙先生此言甚是,是朕先前遗忘了,车营自需另外存在,但不知新京营兵马何时方可操练?”
“回皇上,”徐光启奏报道,“神机营原先兵马五千人,如今增至一万六千余人,原有火器已然不足,老臣已命孙元化主持炼制火器,当可于天启元年二月筹备齐全,故而神机营需待天启元年二月方可操练。”
朱由校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朕记得徐先生筹建千户火炮营,火炮可曾到位?”
“回皇上,三卫各一千户火炮营,合计炮车一百五十辆,京营原先有炮车二十辆,老臣已与西洋人谈妥,于天启元年正月三十辆火炮到京,合计花费五十六万两白银。”徐光启奏道。
朱由校心疼不已,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银子,三十辆火炮一下子就花去了五十六万两银子,这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但是之前自己也曾承诺给徐光启,练兵只要缺钱花,就可以伸手问自己要,此刻更是不能让他泄气,于是笑慰道:“徐先生,只要能替朕练就一支强军,朕便是掏空内帑,也丝毫不会心疼,但也需精算,不可使一分银空耗。”
徐光启离座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老臣谢皇上隆恩,老臣已与孙元化筹算,待西洋炮车一到,便挑选能工巧匠,仿造西洋炮车,剩余一百辆,当可省银三十八万两。”
“如此甚好,”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讲徐光启搀扶起来,叮嘱道,“若仿制不得,爱卿也不必为难,购置西洋炮车一事,需怠慢不得。”
“老臣明白。”徐光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皇上,神机营可先练一卫兵马,其余两卫待配置齐全再练,神枢营八卫兵马已经登记完毕,兵部侍郎并提督京营洪承畴定于泰昌元年十一月先练神枢营;神策营总员两万五千八百六十员,尚缺战马八千四百七十九匹,臣已命人从西北采购,也当于天启元年正月配置到位,臣奏请神策营亦可先练三卫,其余两卫稍后再练。”孙承宗禀报道。
朱由校点点头,笑道:“京营练兵事宜,劳烦二位先生,朕今晚于乾清宫设宴,宴请三位先生及洪承畴、袁应泰、孙元化等一干人等,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叶向高、孙承宗、徐光启三人齐刷刷地拜倒,呼道:“臣等谢皇上赐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