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自神宗万历皇帝二十几年不上朝以来,朝臣很难见到皇帝一面,而苦熬了多年的朱常洛只不过当了一个月的皇帝,便匆匆崩逝,期间虽然也经常接见群臣,但毕竟时日苦短。如今天启皇帝登基一个多月来,每逢三、六、九早朝,从不间断,还经常在平台召见一些官员问政,如今又赐宴内阁三公及洪承畴、袁应泰等人,让众臣均是心中大慰。
但天启皇帝推行新政,却是重开矿税,整顿京营,言语之间还有要征收商税的意思,又让众臣苦恼不已,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这个少年天子。
乾清宫内,却是一片祥和,按照天启皇帝的旨意,内膳监准备了晚宴,虽然不算奢华,但也比较丰盛。
朱由校见这几个人用起晚餐来竟然也是小心翼翼,喝酒时更是浅尝则止,不由得乐道“诸位爱卿,朕这是随意赐宴,不必如此,此地又无御史言官考察仪态是否得当,该大口喝酒便大口喝酒,该大块吃肉便大块吃肉!来,诸位爱卿,朕先敬大家一杯。”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宫中的御酒味道着实不错,朱由校自从来到这儿之后,还没怎么尽兴地饮酒,今日宴请几个大臣,也开了酒戒。
几个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朱由校呵呵笑道:“这便是了,朝廷典仪自需章法,然事当因时因地而变通,倘若墨守成规,不知变化,只能为天下笑,一如古来兵事,所赖者骏马劲弩也,而如今之兵事,朕以为,所赖者当为火器,若抱残守旧,食古不化,岂能顺应天意?”
“皇上,”孙元化起身应道,“皇上大哉圣言,去年辽东一战,我四路军败,人皆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微臣却以为此语大谬!我军败而建虏胜者,概我以己之短击敌之所长,兼分兵而战,故有此败。”
朱由校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道:“朕愿闻其详。”
孙元化禀道:“回皇上,建虏长于骑射,弓矢远于刀枪,故敌尝胜;我铳炮不能远于敌之弓矢,故不能胜敌;而西洋铳炮远胜于敌之弓矢,若更为西洋之铳,则胜敌必矣!中国之铳,惟恐不近,西洋之铳,惟恐不远,皇上若欲扫除建虏,平顶辽东,微臣奏请,必用西洋铳法!”
什么?朱由校心中一惊,大明的铳炮的射程竟然比不上建虏的弓矢,这也难怪配备了火器的四路大军竟然不敌对手了,尽管有分兵而战的兵家大忌,但四路军中,杜松、刘铤等总兵,也都是能征惯战的勇将,即便是各路都以少敌众,但也不至于让建虏一战再战,每战全胜,换而言之,即各路大军,被围之时奋勇而战,但都未能伤及建虏元气,究其根源,不是官军畏敌如虎,而是战法与铳炮均不敌对手的谋略与骑射。
也就是说,如今的火器对冷兵器还没有那种压倒性的优势,单纯地用大明的铳炮,并不能彻底地击溃建虏的骑兵,要想凭借着火器战胜对手,还得提高铳炮的威力,而这还需要徐光启这样的科技人才以及与西洋人进行交流。
“西洋铳炮神机营自会逐步引进,但朕也希望孙爱卿一干人等,对西洋铳炮多加琢磨,力争早日能够仿制出来,或者再改良西洋铳炮,使之威力更巨。”朱由校说道。
“臣誓当不辱使命!”孙元化行礼道。
朱由校心中稍稍安定,这神机营是他筹备的主力军,尽管兵员人数最少,但倘若配备了强大的火器,一万五千神机营士兵,干掉几万步军,应当不是问题——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神机营消耗的银子,也是相当之大。
但这年头,冷兵器还属于主流的时代,骑兵也算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朱由校便转向洪承畴问道:“洪爱卿,朕听闻京营神策营军马还缺不少,爱卿可先练三卫神策营,其余两卫待军马购至之后再练不迟,切不可使兵营荒废。”
“臣领旨。”洪承畴起身行礼毕,回道。
朱由校看着这个日后的大汉奸,心中不由得慨叹,这个洪承畴还是有点本事的,皇太极为了得到他,不惜付出戴绿帽的代价——尽管这可能是野史传说,但足见皇太极此人对洪承畴的看重,也足见洪承畴确有过人之处。
但在崇祯手中,洪承畴也只能做一个叛国贰臣,否则就只有以死殉国。大明与建虏之间的角力,说到底还是比拼的这些人才——单论国力,区区建州一隅怎能与大明相比?
与洪承畴类似的人还不少,在如今新的天启朝,定要让人才各尽其职,各展所长。
“皇上,臣有一事要奏。”孙承宗突然站了起来,行礼说道。
朱由校笑道:“孙先生有事尽管直说,这里不比如此多礼。”
孙承宗奏道:“前番皇上让臣检核宜兴举人卢象升,此人幼时潜心经史,喜习骑射,虽然是江南的文人,但天赋异禀,能使一百三十余斤铁刀,据臣所查,此人非但天生神力,且知晓兵事,臣以为,当可使此人助洪侍郎练兵。”
朱由校呵呵笑道:“朕亦知此人文武双全,为不可多得之人才,可先协助洪爱卿练兵,这样吧,授他个兵部主事一职,若果有实绩,再行擢拔,洪爱卿,你可多多打磨此人,将此人铸就成我大明名将。”
“微臣领旨。”洪承畴拱手应道。
“叶先生,”朱由校转向叶向高道,“先生暂署户部,除派人清查矿产之外,还当在各地多筹储粮食,朕听闻甘、陕一带多年天灾,若再遇大灾而无粮可赈,恐为我大明心腹之患,不可不防。”
“老臣正欲禀报皇上,内阁接到辽东、陕西、广西奏报,三地大旱,赤地如焚,河井并涸,三地奏请拨粮赈灾。”叶向高站起来奏道。
什么?朱由校一愣,刚才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东北、西北、西南一下子都闹了旱灾,究竟是原本历史就是如此,还是由于自己的到来而加快了历史的步伐——连大灾也提前到来?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么陕西一带民变只怕是难以避免,自己的改革还没有使大明帝国这艘巨舰起航,便要触礁搁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