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赶鸭子一样把我赶到了俺村的祖坟,看他的恼怒劲儿头,是要冲着俺村子木匠来了。
关于木匠叔,我说不出来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憨厚老实热心的很,村子里的红白事儿他都经常去参合,而且他的人很懂事故人情,每年都要出去三四个月,故而见过的世面也大,再加上他是俺村子里的大三元,村里的人都很佩服他。
木匠叔二十岁那年,娶了个媳妇,勤劳贤惠的好媳妇,夫妻之间恩爱有加,按道理说这样的一对是天眷佳侣了,但却还有个缺陷,那就是是木匠叔却没有孩子,木匠叔膝下无子。
对于木匠叔膝下无子的话语,有的村里老银匠就说了,木匠叔遭惹的牛鬼蛇神太多了,而且手太长了,所以难免会阴德亏大,没有孩子也是正常。
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学着老银匠的话跟我爹说。我爹却是恶狠狠的一个大巴掌拍在了我的脸上,怒喝道,谁说你木匠叔没孩子的!谁说的!你木匠叔的孩子比你都大……
说到这,我就赶紧的问我爹,木匠叔的娃子在哪啊,为啥打我小的时候就没见过啊。
我爹的脸色就和酱色牛肉一样,一句话崩不出来,最后被我逼急了,他就一脚把我踹出来了,说让我好好反思一下什么是父尊子孝。
……
刚刚走上东边的山头,还没进祖坟,军爷就一个人拿着根棍子在路边捣鼓啊捣鼓,我也看不懂他在捣鼓啥子,只是从十分钟前开始,军爷走出十来步就用棍子在地上插出来一个坑洞,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些碎了的玻璃一样的东西塞进洞里,他还小心翼翼的用脚把那地面踩的妥妥实实的,然后继续走,继续埋。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来到了祖坟之前的冢门之时,军爷倒是在背后轻轻抽了口气,道,“好个恢弘的大墓群!”
我站在那,此地高有九个台阶,道家有数为九,九为极之数目,那九道青石台阶垒垒朝上,那上边的土色和台阶下的土色是不一样的。
上边是一种隐隐黄红色的土,而我此刻站在的台阶下的土色却是青白色的,在台阶两旁,各有一根高高耸立的蟠木,蟠木是卫灵之柱,其本体原本称呼为天刑木,意寓为代天司职主伐妖邪,是少有的定魂之木,和民宅里的泰山石敢当是一个意思。
蟠木之后是一对青石,青石高有四尺,分上下两部分,其左边青石上方刻着九尾狐狸,那狐狸神骏非凡,九条尾巴翩翩起舞,看得久了,就好像那狐狸要飞出石头一般,右边的青石上刻着一个猛虎,老虎蹲在那舔着自己的爪子,看样子好似呼呼欲睡的模样。
军爷已经走上了台阶,他的眼睛落在咯那右侧的青石之上,看了很久。他慢慢的把拳头在胸前紧握,沉沉的鞠了一躬。
“军爷,干啥子呢,这就是一个破石头……”我踏着台阶走了上去,道。
军爷没有搭理我,只是随后走入了墓园。
墓园里却是萧条一片,这地方很大,长几百丈,宽也是几百丈,周围无山遮,旁边有门卫,端的是一处好坟地。坟头也并不算多,东边的九佬匠的估摸着八十多个,西边是十八匠人的估计一百七十多个,我站在东西边中间那军爷左看了看,左手中指食指掐算个不断,右边看了看,他手里的木棍敲着地面踌躇不断……
我试探着道,“军爷,要么我们就去拜祖坟吧,我爷爷的坟头就在那边……”
军爷瞪着我,却是回了一声,“你不要给我说话,让他给我说话。”
我瞪大了眼,我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看到军爷双手掐算速度飞了起来,他的脚下轻轻颤抖,语涩之中好似微微叹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你父亲做个说法,如若不是你所说的那般,我就是开兵锋杀气术,也是要用铁血之气荡漾个三山五岳,让你永不超生!”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猛地发现我的脖子上被军爷的大手给扣紧了,军爷一把手把我提了起来,大步的朝着十八匠人的墓穴奔了过去。
“呼呼——咯咯”我吃紧了咽喉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军爷的手好有力量,简直是要帮我直直的扼杀死,即便我使劲儿的蹬腿踢脚,也毫无用处。
走了没多久,军爷胳膊猛地一甩,我子溜溜的就被扔出去了,滚落在一处青石碑前,我慌忙的抱住青石碑,稳住了身子骨,吓得我直直跪拜,“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我就是一破落户,犯不着您打杀我,脏了您的手啊……”
那军爷吊额虎目森森的看着我,不,他是看着我抱着的青石墓碑!
我急忙低下头,看向了青石墓碑,那墓碑上镌刻着几行秀雅的字迹,这是木匠叔的笔触!我亲眼见过木匠叔的笔触是很清雅的就和那女子一般无二!
“亡妻刘红霞之墓,夫于右坤留!”
这是刘红霞的墓穴,她是谁?为何我没有听过关于她的名字,我小赤佬走遍村子里的大小地方,却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刘红霞是谁?
还有于右坤又是谁?我打小就没听我我们村子里有姓于的!我们村子里张姓是大姓,我爹叫张发财,我叫张升官,发财升官,升官发财,这于右坤是哪位?
“彭彭”两声乱响,我忙抬起头,只看到军爷双拳如铁龙,直直的轰了出去,他的身边隐隐有几丝血色气息在揉动。
而军爷的面前,那青石墓碑左边,多出了一个颓废的身影,那人影面对军爷的开碑铁拳,居然不慌不忙,一只手翻出扁担,另外一只手捏出了一个奇怪的法决,下一刻扁担开花,无数破碎的木片朝着军爷扑去,但是很快那开花的扁担又被军爷铁拳给湮没掉了。
“呼呼”
“呼呼”
军爷和那人影齐齐的在喘息,我却是在这时候看明白了那人影的模样,那人生的大脑门,宽下巴,大鼻子,双瞳木楞有些呆滞,他的耳朵特别的大,好似一对招风耳,这不正是我的木匠叔吗?
军爷哈哈大笑了起来,飞起一步,就朝着木匠叔的肩头化掌劈去,“吃某一招开碑手,你个邪门歪道!”
我急声道,“木匠叔小心!”
木匠叔却是双眸呆滞,右手一个飞掐,中指和食指握紧,凭空一溜紫色符篆飞了出来,漫天都是火灰,一道火的幕墙直直的出现在了军爷的面前。
只看到军爷双脚一踩地,地面上隐隐有波纹颤出,下一刻一道恢弘如山的气势直直压倒了过来,把那火符组成的幕墙压碎的片片支离。
我的视野模糊了,军爷好像全身包裹着一层厚实的血色铠甲,如英武的将军直直的袭来,“你滥杀无辜,甚至抽魂之力葬鬼胎养阴子,是在不可饶恕,今日某遇到你,是你的不幸,葬止于此吧!”
木匠叔看到火幕墙被压塌了,不由的木讷的脸上一片急色,“不要误会,我本是邙山道人,怎可是那歪门之人,军士快快收了那兵杀血气,扰动了我那贤妻之墓,实在是天人之怨……”
军爷大声的笑着,笑着,他笑的越是大声,他身边的血气就越是浓厚,到了最后我的视野彻底的模糊掉了,我看到了军爷站在那恍惚似一个人形火焰,而木匠叔却是脸色发白,不住的自语,“我是邙山道士,非邪门术法,军士莫要误会,收了那兵杀血气……”
“彭——通”一声脆响,把昏昏沉沉的我给震醒了。
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了军爷的后背,他拿着一把杀猪刀,用刀背在军爷的后脑勺,轻轻的敲了下,军爷恍恍惚惚摇了摇身子,下一刻,彭的一声如山倒一般倒在了地上。
军爷最后的怒话,“你个小赤佬,十三年前这么对我,现在还是如此,老子瞎了眼了……”
在看来者。
来者一副尖下巴的坏人脸庞,这,这不是我爹还能是谁啊!
我长长松了口气,力气用尽了,喊了一声,“爹,爹,我在这呢,救我回去……”
昏迷的懵懂里,我好想意识到了我爹把我拖走了,同时还被拖走的还有军爷,还有木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