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夸口并不是某个时代、某个种族或某一个人的特点,而多少是人性的特点。所以当玛平古有了只有他和马克西姆一家人才知道的重要秘密时,免不了在偶然的场合里漏出一句半句,以显示他的重要地位。
玛平古无意伤害谁,他对迪翁家是忠诚的,他更无意给他的主人或主人的朋友带来任何伤害。但事情往往就是,有时候人的话说得多了一些,就惹了麻烦。这天,玛平古在市场上给迪翁家购买后厨用品时,忽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他回头一看,让他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是宫廷卫队的百夫长,站在他后面的还有一列宫廷卫士。
“你是迪翁家的仆人玛平古吗?”百夫长问道。
“是的。”黑人回答说。
“那么跟我来!”百夫长说。
玛平古向后缩了一下,他像所有人那样害怕皇帝的卫士。他说:“你叫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干。”
“来吧!野蛮人。”一个军士催促说。
百夫长说:“我来不是和你商量事情,我是来抓捕你的。”说着他就把玛平古猛地一拉,搡进了士兵的队伍中。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这是当逮捕某个人时常会发生的事。百夫长不理会这些人,命令士兵带上玛平古挡开围观的人,走了出去。没有人敢问此事,因为谁也不敢向皇帝的官员问一句为什么?
玛平古猜自己会被领到大剧院下面的土牢去,因为那是囚禁一般囚犯的场所。但是现在他们走的却不是那条路,而是向着皇宫而去。他心里充满了恐惧。
玛平古去过皇宫,他听过苏布拉图斯皇帝如何残酷地报复他的敌人的故事,所以当皇宫的大门在他后面砰的一声关上时,他的精神近乎崩溃了。他精神恍惚地被领进了一间内室,那里有一位高级法宫似的官员等着他。
“这就是玛平古,”百夫长对着大法官似的人物说,“迪翁家的仆人,他就是我受命去抓的人。”
“好!”大法官说,“你和你的分队在我询问他的时候要留下来。”然后他转身对玛平古说,“你知道一个人帮助皇帝的敌人,将受到什么惩罚吗?”
玛平古的下巴痉挛地动了动,好像要回答什么,但他最终却未能说出话来。
“他要被处死。”大法官咕噜着恐吓地说,“他们要被处以最可怕的死法。而且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是死得怎样的可怕。”
“我什么也没做。”玛平古大声说,仿佛忽然重获说话的能力。
“不要对我说谎。”大法官打断了黑人的话,“你曾帮助自称泰山的那个野人逃跑,直到现在你都把这个人藏了起来,你不是反对皇帝吗?”
“我没帮他逃跑,我也没有把他藏起来。”玛平古哭着说。
“你撒谎!你知道他在哪儿,你对别的仆人吹嘘说你知道。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玛平古说。
“要是你的舌头被割掉,你就不用告诉我们他在哪儿了。”大法官说,“如果一块烧红的铁棍烫瞎你的眼睛,你也就不用领我们去找那个野人了。但是如果我们不用你帮忙就能找到这个野人——当然我们完全可以,那么你的眼睛和舌头都是多余的东西,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玛平古又说。
这个官员什么也没说,转身敲了一下锣,进来一个奴仆。“拿把钳子来。”法官对奴仆说,“还要一个烧红了的火盆和一根烧热的铁棒。要快!”
奴仆走了之后,房间里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对玛平古来说那个奴仆一直也不回来才好,但是那个奴仆终于回来了,带来了钳子,一个燃烧的火盆,从燃烧的炭火中伸出一根铁棍。
“让士兵按住他。”法官对百夫长说。
对玛平古的最后审判就要来了。法官甚至无意再给玛平古说话的机会。
“等等!”玛平古叫道。
“好!”法官说,“你的记忆功能恢复了?”
“我只是一个奴仆。”玛平古哭着说,“我只能听我主人的吩咐。”
“那么他们吩咐你做什么?”法官问道。
“我只是个翻译,”玛平古说,“那个白皮肤的野人说巴格哥话,他大概是我们的人。通过我,野人和他们之间才能说话。”
“那么他们都说了什么?”询问者问道。
玛平古犹豫着、思考着,眼睛看着地面。
“说呀!快点!”法官催促说。
“我都忘记了。”玛平古说。
法官这时向百夫长打了个招呼,立刻上来几个士兵抓住玛平古,粗野地把他摔倒在地,四个士兵上来按住他的四肢。
“钳子!”法官指示说,然后一个士兵把钳子递到百夫长手里。
“等等!”玛平古尖叫道,“我告诉你。”
“让他起来说。”法官说。然后他转向玛平古,“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还是拖延,那么你的舌头就会被拉出来,眼睛也会被烫瞎。”
“我说。”玛平古说,“我只是翻译,我一点也没帮助他逃跑或者把他藏起来。”
“如果你对我们讲真话,你就不会受到惩罚。”法官说,“那个白野人在哪儿?”
“他藏在马克西姆家里。”玛平古说。
“那么你的主人把他藏起来要干什么?”法官又问道。
“迪翁家在这件事里什么也没干。”玛平古回答说,“是马克西姆策划的这一切。
“好了!就是这些了。”法官对百夫长说,“把他带走,看管起来,直到接到进一步命令,不许他与别人说话。”
几分钟之后,审问玛平古的法官来到苏布拉图斯皇帝的房间,这时皇帝与他的儿子法斯图斯正在谈话。
“我找到那个白野人了,苏布拉图斯陛下。”法官宣布说。
“好!”皇帝说,“他在哪儿?”
“在马克西姆家里。”
“我早就想到可能是在那里。”法斯图斯说。
“那么还牵涉到谁?”苏布拉图斯追问道。
“他曾出现在迪翁家的花园。”法斯图斯抢着说,“皇帝也听说过,我们也都知道迪翁早就觊觎皇帝的紫袍子了。”
“这个奴仆说只有马克西姆对白野人逃跑负责。”法官说。
“他是迪翁家的一个奴仆,不是吗?”法斯图斯问道。
“是的。”
“那么就不奇怪他要保护他的主人了。”法斯图斯说。
“把他们都抓起来。”苏布拉图斯下令说。
“您的意思是指迪翁家,马克西姆和野人吗?”法官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三个人,以及迪翁和马克西姆全家。”苏布拉图斯回答说。
“等等,皇帝陛下。”法斯图斯建议,“那个野人已经逃跑两次了。他只要得到一点风声,岂不是又要逃跑了吗?我有一个计划。”
一个小时以后,一位信使来到迪翁家,带来一份请柬给元老院元老和他的夫人,邀请他们参加一位宫廷官员的晚宴。另一位信使到马克西姆家,邀请这位年轻的官员参加一位年轻贵族主办的娱乐晚会。
因为这两个邀请都分别发自两个受皇帝宠幸的家庭,这就像是命令,连有影响力的元老譬如迪翁也不得不参加。两份邀请都被接受下来。
夜晚降临撒奎纳琉斯城。迪翁和夫人乘坐的轿子准时停在主人家门口。马克西姆也在撒奎纳琉斯城内一家富有的人家参加酒宴。法斯图斯也在这里,马克西姆有些惊讶和迷惑,为什么皇太子今天这么友好。
“我总是对法斯图斯向我微笑感到怀疑。”马克西姆对他一个熟友这样说。
在迪翁家,狄莉克塔坐在女仆中间,听她们中一个外来的黑人妇女讲非洲村落里的故事。
泰山和菲蒂斯塔坐在马克西姆家里,这位罗马主妇正在听外面非洲荒野和欧洲文明社会的故事。她一直都催着这位奇怪的客人给她讲外面神奇而有趣的故事。突然,他们听到外面有敲门声。立刻有个仆人到房间里报告,迪翁家的玛平古来给泰山送信。
“把他叫到这儿来。”菲蒂斯塔夫人说。很快玛平古就被领到房间里来。
如果泰山和菲蒂斯塔熟悉玛平古的话,就会看出他非常紧张和不安。
“我来是叫你到迪翁家去。”玛平古对泰山说。
“这真怪。”菲蒂斯塔说。
“您的儿子,原来待在迪翁家,但是今天晚上他要出去参加一场宴会。当他要走时,他叫了我去,告诉我到这儿来,叫这位客人到我主人家。”玛平古解释说,“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是马克西姆亲自给你这些指示的吗?”
“是的。”玛平古回答说。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菲蒂斯塔对泰山说,“但是必定有什么重要的情由。天这么黑,你可以放心外面不会有人看到你。”
“是的,外面很黑。”玛平古说,“没人会看到他。”
“我估计也没什么危险。”泰山对菲蒂斯塔说,“马克西姆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走吧,玛平古!”然后他站起来向菲蒂斯塔道了别。
泰山和玛平古走出去没有多远,这个黑人就指着一处门洞说到了。这是一座小门,开在一片坚固的院墙上。
“我们到了。”玛平古说。
“这不是迪翁的家。”泰山说着,马上怀疑起来。
玛平古吃惊的是这个白野人怎么有这么好的记性,他只到过迪翁家一次,这还是三周前的事。他并不知道人猿是长期在丛林里经过如何辨识路径的生存训练长大的。他所有的认识器官,对于任何方向、地点、辨别微妙的差异都十分敏感。
“这里不是大门。”玛平古很快回答说,“马克西姆认为走迪翁家的大门未必安全,这里有一条长巷子直通向花园。”
玛平古打开了门示意泰山走在前面。泰山就这样穿过黑暗。正在这时,十几个人冷不防从门后抢上前来把泰山按倒,泰山立刻感到他被出卖了。就在几秒钟之间,他的手腕上已经被锁上了镣铐。这是他唯一恐惧和憎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