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孤独地行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迟疑了一会儿就按下了接听键。
“如果你想见柴窑青釉碟,立即来梅家坞的梅岭山庄。”说完这句话后,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明重新拨了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在路边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当他把目的地告诉了司机,司机警惕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踩了油门就开走了。
居然拒载,秦明心里很不痛快,特别是遇到这样紧急情况的时候。当第二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出租车司机不满地望了他一眼,然后问他要去哪里。
“梅花坞梅岭山庄。”秦明立即报上了地名后,他赶紧补充一句,“我付双倍的车钱。”
“梅花坞又远又偏僻,你还是找别人吧。”出租车司机显然没有被他的双倍车钱所打动。
“三倍车钱总可以走了吧?”秦明重新报出一个价格,发现司机依然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他不耐烦地指着车上的一组号码说,“我会打96520投诉你拒载。”
司机无奈地踩下了油门,出租车终于开动了,秦明靠在后座椅上,忍受了一段时间堵车的煎熬之后,车子终于开出了市区。道路上的车辆变得很稀少,道路两边高大的树木在路灯的照射下,投下了浓重的阴影,车子似乎驶向了一个未知的深渊。
秦明心里一直想着柴窑的事情,他没有发现司机从一开始就是神情严肃。随着车子离开市区进入一条曲折的山路后,他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抓得更紧了,除了车灯照亮的路面,四周一片漆黑,整个世界出奇的安静。
“还有多久才能到?”秦明突然打破了出租车内的静寂,他皱着眉头望着漆黑的窗外问,“你会不会开错路?”
“大概还要十多分钟吧。”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开始调试车载收音机,结果依然只能够听到“吱吱”的声音,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要马上向公司汇报一下车子的位置。”
司机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打了一个电话回到了公司调度部门,大声地报告了自己车子的位置。
“你不会以为我要打劫你吧?”秦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瞪着出租车司机质问道。
司机什么话也没有说,额头上却冒出了汗水。秦明苦笑了几声后索性把脑袋转向了玻璃窗,他知道解释不会有作用。
“你到了,梅岭山庄从这条石阶往上走。”出租车停在一块指示牌下面,司机指着灯光照射下的一条石阶说。
秦明的手伸进怀里准备掏钱包付钱,司机赶紧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秦明笑了笑后掏出了一只棕色钱包,望着一脸警惕的司机问:“这一趟多少钱?”
司机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后说:“你给300吧。”
秦明递过去300元后就下了车,司机猛踩油门,车子从秦明身边疾驰而过,他看到了司机眼里依然流露出一种惊恐之色。望着出租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夜幕之中,秦明无言地笑了笑,这个地方确实安静得可怕。
月亮的光辉照射在石阶上,秦明走了十几个台阶后,他看到前方灯光亮起来,他猜测有灯光的地方应该就是梅岭山庄。当他走到将近一半路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有几个人影朝他靠过来。
“你是来看柴窑青釉碟的吧?”一个男子雄壮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我是来看柴窑瓷器的。”秦明很高兴,他终于可以近距离见到梦寐以求的柴窑青釉碟了。
秦明加快向前的速度,当他接近那几个人影的时候,朦胧的月光下,他看到了几张阴沉凶悍的脸正盯着他,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一根木棍突然从头上砸了过来,他立即躲闪,可是对方有好几个人,他很难躲过他们的袭击,棍子一次次地砸在他的背上、脸上、脑袋上、腿上,他最后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倒在台阶之上,他已经顾不上全身的剧痛,只能用双手抱起了脑袋。
一棍又一棍连续砸在了秦明的身上,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要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他突然听到有劝阻的声音:“你们赶紧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啦。”
秦明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个进行劝阻的人,可是又一棍打在他的手腕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有人还想再打他,那个劝阻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我们只是负责教训他一顿,我们赶紧撤。”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秦明这才吃力地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将疼痛的后背靠在台阶右侧的岩壁上,一边长长地喘着粗气,一边轻轻地抹去嘴角的血沫。
秦明怔怔地望着四周的黑暗,他突然仰起头对着月亮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然后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痛苦早已经超越了身体上的疼痛。
几分钟后,秦明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是莫雨蝶打来的,他冷漠地看着电话号码在屏幕上闪动了半分钟后,手机铃声终于停歇了。
没过几秒钟,电话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秦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按下了挂机键,可是电话铃声却第三次响了起来,这一次他选择了关机,世界终于安静了。
最好的朋友都可以背叛自己,更不要说一个和刘云清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秦明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秦明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然后看到了一道照亮黑暗的车灯,接着他又听到了石阶上响起的急切而匆忙的脚步声。
“原来你真在这里,我刚才接到一个奇怪短信,告诉我你在梅花坞。”莫雨蝶来到了秦明的面前,她手机发出的亮光照射到秦明身上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你怎么了?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秦明望着莫雨蝶关切的目光,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地方连出租车司机都害怕过来,她居然孤身一人来了,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我必须马上送你上医院。”莫雨蝶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走下石阶。
两人坐进迷你宝马之后,莫雨蝶迅速发动车子,猛踩油门,车子在黑夜里狂奔而去,秦明侧着头问:“就因为看到一个奇怪的短信,你就敢一个人来到这个见不到人的地方,你就不怕这会是一个陷阱吗?”
“我有过犹豫。”莫雨蝶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后又说,“不过这条短信提到了你,我始终有点不放心,我说服自己必须要来看看。”
说完这句话,莫雨蝶不再说话,显然她是不想打扰秦明,他此刻更需要休息。秦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是因为劳累需要休息,而是无法面对她。
两人到达医院之后,莫雨蝶忙前忙后,秦明才住进了病房,值班医生为他做过检查,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莫雨蝶坐在床边微微一笑说:“你什么话也不用多说,接下来的时间好好睡一觉。”
秦明把“谢谢”两个字咽了回去,因为这两个字是那么多余。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后闭上了眼睛,确实太疲惫了,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第二天早晨,当阳光洒进病房,秦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突然袭来,他不禁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因为他怕吵醒熟睡中的莫雨蝶。
她正趴在洁白的床单上,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上,此刻是那么美,那么安静,秦明突然有种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冲动,可是刚刚伸出了右手,一阵从手臂传遍全身的剧痛不得不让他停了下来。
病床对面的电视还开着,秦明发现遥控器正放在她的脑袋边上,为了让莫雨蝶更好的休息,他打算拿遥控器关上电视机。他忍着痛伸直手臂终于拿到遥控器的时候,电视上的几段广告刚好结束,画面竟然切到了鉴宝栏目。
秦明的手一缓,他没有关上电视,反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电视机,莫雨蝶没有出现在节目上,主持人是一位他并不认识的女人。
鉴定栏目最后一个环节,是寻宝人寻宝环节,电视画面切换到了秦明在古玩街找到了一件磁州窑梅瓶后,他充满自信地对着镜头叙述了这件东西的特点和历史价值。画面重新切回到了电视台演播室,由演播室内的四位专家对这件东西进行鉴定。
“我觉得这件东西磁州窑的问题非常大,你们看这只鸟的线条竟然如此随便,一点也不精致,我看寻宝人眼光有很大的问题。”一位专家只是把这件东西掂了掂,就直接下了一个结论。
“这显然是一件不开门的东西,我估计它的年龄比寻宝人还小,说它有一千多年的历史绝对是不科学的。”又一位专家否定了它。
作为一名寻宝人,秦明经常看到仿品,也通过这些仿品来告诫收藏爱好者收藏一定要谨慎。可是这一次他寻找到了一件真品,他想把这样的快乐和经验与电视机前的观众分享,却没有想到两位专家都否定了这件东西,最无法让人容忍的是鉴定专家的理由如此可笑。磁州窑是北方地区生产的瓷器,磁州窑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率真、粗犷,专家的嘴里这些却变成了不真的理由。
秦明发现程卫东一直没有发言,他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够说一句公道话。然而,秦明最终失望了,程卫东只是淡漠地看了它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节目结束前,主持人最后对这一期节目进行了总结:“我们实在没有想到,鉴定经验丰富的寻宝人竟然也找来了一件仿品,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这件事情也警示着每一位收藏爱好者擦亮自己的眼睛,不要轻易上当受骗,更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其实古玩这门学问深着呢。”
秦明猛地按下了关机键,然后把摇控器往床上一甩,他发现莫雨蝶正抬头望着他。
“你应该可以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莫雨蝶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拿过一只苹果削了起来。
“可是我无法忍受这种污蔑。”秦明气呼呼地说完这句话后,他望着莫雨蝶不解地问道,“主持人怎么也换了一个人?你是不是受到了我的牵连?”
莫雨蝶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了秦明的手中,她岔开了话题说:“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身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