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那么让我死在你的手下/就好像是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第一次记住席慕蓉,是她的这首爱到绝望的《白鸟之死》,它就像一只利箭,击中了我的心,那时候上大学。
后来只是断断续续在杂志上看到席慕蓉的诗,没有太深的感触。去年参加一个宴会,邻座的一个女子提起席慕容,我说我很喜欢她的诗。今年春天,再一次聚会,这位女子送给我一本《席慕蓉诗文集》,淡雅的封面,脉脉的书香,我如获至宝。
“我可以锁住我的笔,为什么却锁不住爱和忧伤。”席慕蓉发出如此的叹惋。是的,她诗文的字里行间处处流露着爱和忧伤,时时闪现着席慕容对小人物的悲悯和同情,更流露着她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世俗偏见的批评。这种忧伤是那么美,那么暖,那么震撼人心。
她的散文《海伦的婚礼》给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美丽心碎的故事:美丽憔悴的海伦患有心脏病,医生说她可能过不了春天,她自己不知道,只有她的姑母知道。海伦快乐地告诉姑母,男朋友已经向她求婚了。姑母单独把真相告诉了那个深爱着海伦的男孩,希望他重新考虑。男孩和他的父母慎重向海伦的姑母提出求婚,他们愿意接受这个命运。婚礼定在半个月后,正是郁金香开得最疯狂的五月。海伦和她的未婚夫甜蜜地布置爱巢,席慕容宿舍的女孩子们一针一线帮海伦缝制结婚礼服。婚后新郎对新娘非常体贴,大家都以为会有奇迹。可是,十天后的早餐,海伦站起来想为丈夫再倒一杯茶,却永远的倒在爱人的臂弯里,再也没有醒来。
“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的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海伦的悲剧定格在最年轻漂亮最幸福的时刻,而胡凡小姐的悲剧剧终却放在了四十年后。在布鲁塞尔大学的女生宿舍,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显得格外触目:她终年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一日三餐到饭厅吃饭,总会用细而瘦长的手摸暖气片,喋喋不休地对女孩子们唠叨:“你不觉得冷吗?”“你不觉得这房间冷得像冰窟吗?”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非常残忍地排斥她,取笑她。有一次大家谈论未婚夫和男朋友的话题,一个女孩蹦出一句:“胡凡小姐,你有没有未婚夫?”“有过啊。”她很快回答。“别唬人!拿相片来看才信你。”在她们看来,眼前这个蓬发失神的老妇人,怎么也不能和“男朋友”三个字联在一起。有一天,一个资格最老的房客讲了胡凡小姐年轻时的故事。她年轻时是个美人,19岁那年跟青梅竹马的男孩子订了婚。男孩刚大学毕业,在镇上工作,两人之间的村子隔着一片森林。订婚那天照了很多照片,几天后的傍晚,照片都冲洗了出来。男孩想马上拿给胡凡小姐看。那几天正下大雪,母亲用那地方惯有的顾忌劝阻她的孩子,因为森林里以前有人因为迷路而冻死。可是什么都阻挡不了这年轻人去会爱人的心。第二天母亲就央人去找他,可是找到的却是怀中揣着照片的尸体。记者拿照片登在报上,赚了很多读者的眼泪。胡凡小姐终生未嫁,出去做事却频频失业,一无所有。
自此以后,席慕容在胡凡小姐面前,再也不唱那首法文歌:“爱的欢乐,只出现了一会儿。爱的痛苦与悲哀啊,却持续了整整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