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机思考片刻,先一步答道:“应该没有相府的谋划,章栖悦对轩辕上也不错,但……”玄天机想了想,“孩儿也不敢说她是?除了他们,她对别人并不热情,可轩辕上并无出彩和值得人窥视的地方。”
玄老爷瞬间瞪过去,冷厉的目光一扫平日的温和,如两把刀生生剐过玄天机的脸,“愚蠢!不足与谋!反常就是妖!轩辕上再不济也是户部的唯一公子,单这个身份就足以控制轩辕尚书!”
玄天机平静地认错:“孩儿已经派人盯着。”
玄老爷态度方好了些,勉强抬眼看了惹他厌烦,却只能提拔的儿子,“莫非皇上跟章栖悦说了什么?”以皇上对赵玉言盲目的愧疚,只等她女儿钦点位皇子嫁了,皇上便立即让其当皇上。
“孩儿反而觉得章栖悦选了九炎落。她对九炎落的态度,能让九炎落在争位上更有把握。”皇上是在章栖悦颇照顾九炎落后,才不往死里作践他这个儿子。
玄老爷子冷哼一声,颇为看不上皇上喜欢女人的眼光。
玄天机见父亲不再说话,恭敬地退了出去。
退出书房,玄天机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姿势,直到进了自己房间,他才收了势,目光变得淡漠、平静,并不把玄老爷说的话往心里放。
他不被爹所喜又如何,玄老爷子已经七十了,能活几年?大哥最得他喜欢又如何,人生巅峰时出任务死了;二哥和三哥为争位置,失了常心;四哥小时候生了病,生活不能自理。其他的不堪重用:八哥,天生愚钝;九哥长得太漂亮,看吧,只剩下他最合适。
玄天机不自觉地冷笑着,摸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老九,怪就怪你不够狠,老八的脸皮多好用,只要杀了他,把他这张玄家最喜欢的脸贴自己脸上,不就符合条件了吗!
华灯初上的忠王府内,小厮在瑞主子耳边说了几句,转身离开。
锦榕?瑞枫叶玩味着这两个字:丫头和主子?瑞枫叶坏心地想,跟九炎落倒是绝配,可惜,章栖悦不喜欢她。“来人。”
门吱呀一声推开,却静悄悄的,无人进来。
“找个错处,给她点教训。”
庄小蝶穿着她最爱的王妃正装,带着七八位侍女大摇大摆地走来,毫无避讳地嚷嚷:“我儿这是要给谁教训?算上我一个,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瑞枫叶苦笑,急忙起身迎上,“娘。”每当这时候,他就无比同情爹。
“咦,我的准媳妇呢?”庄小蝶的娃娃脸上露出几缕嗔怪,保养过分的粉嫩脸颊充满孩子气,高贵典雅的诰命服穿在身上,永远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是不是你把她赶走了?我说了留她过夜,赵姐姐也同意了,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就这么没了,你赔我,赔我。”
瑞枫叶脸色绯红,想起带章栖悦回来后,她还好奇地在他床榻上滚了一圈,就觉得浑身发热,“娘!她还小呢!”
“哦,对哦!老娘警告你!你别欺负她,少说要等她十……十六,不,太大了,娘是十四嫁给你爹的,嗯……我舍下老脸等悦儿十三了就给你娶回来,这期间你可不准欺负她。”
瑞枫叶无语,他是饥不择食的人吗?为防止娘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更过分的话,他急忙看了眼娘身后大大小小的箱子,疑惑道:“娘,你弄这么多东西干吗?她东西够多了,不劳你操心。”
庄小蝶闻言立即叉腰,“怎么说话呢?媳妇的东西多少也不嫌多。”
“那娘也留点空间让孩儿表现不是?您都把东西送全了,要儿子干什么?”
庄小蝶想想,在理,儿子送才能更讨媳妇欢心。想到儿子开窍了,与有荣焉地把为章栖悦选的东西都送到儿子房间,“真聪明,比你爹有脑子,你可要好好表现,别被退了亲。对了,从明天起你搬到书房去住,我要开始布置新房,还有三年时间,不知够不够用。”
瑞枫叶顿时有种拔剑自刎的冲动,可心里却甜甜的,“娘,你真好,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孝顺你。”说着从背后搂住娘的腰撒娇。
庄小蝶一阵无语,她真倒霉,讨媳妇欢心了,才能得儿子撒娇,她的命哦,好苦啊。她赶紧让人打开装布料的箱子,取出一匹在儿子身上比画,“我可不敢让赵姐姐的女儿孝顺我,你别惹我媳妇不高兴就是烧高香了。”
瑞枫叶傻笑着不接话,却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和美好。
可在刚燃起油灯的南小院内,九炎落觉得世界都要塌了。
晚上,他挑完水,去孙公公那里问了点事,回来后换了衣服刚打算临字,突然发现放在袖笼里的字帖不见了。
怎么可能没了?他平时都放在这几件袖子里!
九炎落慌张地开始寻找,把所有能放字帖的地方都找了,不能放的地方也找了,可就是没有。
南小院就这么大,不可能丢才是!可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九炎落在屋里找了一圈,地板都被他擦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小李子有点紧张,心虚得冒汗,被拒绝共同寻找后,他便悄悄地在灯下补着衣服,密切关注殿下的神情,他知道殿下珍爱那张字帖,可毕竟是字帖,小李子侥幸地想,或许一会殿下就不找了。
哐当!
小李子吓得一惊!
九炎落砸碎了挡住他摸地的椅子。
小李子看了眼破碎的椅子,顿时没了穿针引线的心思,手指颤抖着捏不住手里的针,只是找不到了,殿下就如此生气,万一知道再不可能找回,会气成什么样子!
小李子几乎不敢想,因为他知道那张字帖再也找不回来了,他当时就觉得锦榕不该那么做,可锦榕说的也有道理,他们的日子纵然清苦些,但也不能让殿下卖身求荣。
小李子低着头,殿下不问他就装着补衣服,手指打战也要补。
不一会儿,锦榕收拾整齐后端着绣框进来准备刺绣,见殿下在找东西,问道:“殿下,您找什么?奴婢帮您。”
九炎落着急地从桌子下钻出来,“你见我的字帖了吗?就是我天天临的那张,我明明记得放在袖笼里了,怎么就不见了。”
锦榕闻言啊了一声,“奴婢今天洗了殿下身上的衣服,不会是洗掉了吧……”说着放下绣框,急忙跑到外面去找。
九炎落也冲了出去,洗了一两年衣服,怎么可能就这次洗没了,锦榕不是粗心的人。
小李子不能再装,也急忙跟了出去,心里不禁为锦榕松口气,幸亏她没硬抗,这样殿下认为她不是故意的,应该会从轻发落锦榕。
院子里漆黑一片,倒掉的水已经渗入地下,什么都看不见。
锦榕呆住,“殿……殿下,好像找不回来……奴婢……奴婢……”
九炎落没听见锦榕说了什么,冲进屋里拿来油灯,在地上一寸寸照着,幻想着只是碎了,还能拼起来。
锦榕见状,吓得赶紧跪下,“殿下,没有了,殿下,你别这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知道那张字帖在袖子里,奴婢真不知道……殿下,您起来,地上凉……殿下,要罚您就罚奴婢,奴婢粗心大意,奴婢……”锦榕见主子无动于衷,举着油灯,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常洗衣服的地方,“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腹已经接触到地面。
锦榕见状脸色顿时发白,她和小李子瞬间扑过去,不顾尊卑地抱住九炎落的胳膊不放手,大声喊道:“殿下!您清醒点!殿下!奴婢是锦榕!他是小李子!殿下——”
他们深知殿下对挖土的阴影,殿下小时候都是从泥土里挖人吃,有时候下雨了,就高兴得不正常地披着单衣等地下的蚯蚓上来吃,吃饱了,就阴恻恻地傻笑,还要把所有非蚯蚓的虫子一个个碾死,看它们血肉模糊了才开心。好像是那时候留了阴影,殿下每次挖土,都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非要见了血,把活人埋了才能甘心!
小李子、锦榕脸都白了,死死地攀着九炎落不松手,“殿下——殿下——你醒醒!殿下——”
九炎落手臂一挣,轻易摆脱了身上的负重,手指接触大地,瞬间挖下了一指深,他目光陡然一变,开始不正常地笑,他把五根手指硬生生地插入土里,就好像插入豆腐里一样,然后挑起,一块块土好像被抠下来一样。
九炎落阴恻恻地笑了,充血的眼睛看了不远处的两人一眼,扔了油灯,手臂像两把大铁锹,不一会儿便挖好了大坑。
小李子、锦榕瘫软在地上,突然看到殿下望过来的目光,吓得连爬的力气也没了,不!不!
九炎落笑容古怪目光无神地走过去,提起锦榕把她扔进坑里,然后拿起石头,照着她的脑袋砸。
小李子不知哪里来了力气瞬间扑了过去,坚硬的石头一下下敲在他脑袋上,血瞬间流过他的耳朵,淌过脸颊,落在锦榕脸上。
锦榕吓得尖叫,除了尖叫她不知还能做什么,怎么也不会想到为了一张字帖,殿下竟然要杀了他们!
突然,敲打声停止了,阴恻恻的笑消失了,锦榕觉得头顶一轻,挡在她头上的小李子被人移开,锦榕顿时浑身发冷。
“锦姑娘,快起来,拿布给小李子止血。”
锦榕鼓起勇气,睁开眼,见平日和善的孙公公把殿下和小李子并排放在一起,好像脱力般喘着气,“这孩子……又魔障了……”怎么连小李子和锦榕也打,平日可是知道绕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