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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部 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

很快,需要插刀的时候就到了。

你知道在大学里什么时间段最容易发生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吗?

齐磐给出了答案:就在军训结束之后的那一阵。

在军训期间,所有的新生连续在烈日下曝晒三四个星期,一个个都是黑不溜秋的,再加上统一身着军装,几乎分不清男女。

惨绝人寰的军训阴笑着从身体上和心理上对这些可怜的男孩们进行着双重的折磨,让他们一度以为,从高中进入大学,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窝。

“为什么要军训?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可爱的女人?爱情!爱情!我所向往的爱情究竟在哪里呢?”

每天晚上,齐磐都会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地无力地喊着。

刚开始,其他三人也都深有同感,但每天晚上齐磐都要来这么一出,也着实让听得耳朵都起茧的三人不胜厌烦。

有时候烦透了,舒之山就会无奈地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从古文里面改编过来的理论安慰他,希望能够堵住他的嘴巴。

“天将降女人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

事实也颇为搞笑地验证了他的理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确实对一见钟情有莫大的帮助:等到军训一结束,身心全面解放的时刻一到,面对着一个个脱离了不甚好看的军装束缚,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对面的男孩们看过来的一瞬间往往就被轻松秒杀了。

齐磐就是在军训刚结束不到一个星期,差不多也是在秦昭的提议被“四大佳人”拒绝之后的第二天,对人文学院的一位美女一见钟情的。

只是这家伙应是刚从紧张的高中生活脱离出来,对恋爱这种事情固然是向往,但毫无经验。因此他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奇特的感觉不知所措。

这是他的悲哀,应该也是大部分第一次坠入情网的男孩的悲哀吧——向往爱情的家伙,在爱情来敲门的时候,却总是带着一副茫然的傻呆呆的表情惊奇地问它:你是谁呀?

当然,这种情况肯定是瞒不过朝夕相处的秦昭的。

不同于懵懵懂懂的舒之山和华卓军,比较有经验的宿舍长秦昭很快发现了齐磐的异常,稍加刺探便给出了判断:这家伙肯定是fallinlovewithsb(爱上某人)了!

听到秦昭给出的这个结论,齐磐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一脸的茫然,再接着,仿佛有点欣喜若狂了,似乎想向全世界宣布他有了爱的能力一样。

而当秦昭问他有没有想过行动,知不知道如果要行动的话接下来的第一个步骤是要干什么,齐磐一脸的白痴相。

秦昭叹了口气,说:“看来你果然是好学生,绝对的爱情初哥啊!《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想追一个女孩子,首先得了解对方的基本信息嘛!这点常识都不懂吗?你连人家姓谁名谁,年方几何,爱好哪些什么的都不知道,你拿什么追呢?”

齐磐这才恍然大悟,舒之山与华卓军也频频点头,装作附和的样子,其实两人的心里想的都是一样:“哦,确是如此!这点得记住!”

接下来,齐磐厚着脸皮对秦昭求援,请他出马帮忙打探敌情。但这让秦昭更加无奈地叹气。

“我说老二,你喜欢的女孩子,长什么样我没见过;名字叫啥我也不知道;连是大几的都不知道,就知道是人文学院的,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收集信息?”

齐磐目瞪口呆,而后垂头丧气。

秦昭只好安慰他说:“你先再努力找找吧!”

舒之山和华卓军也纷纷出言怂恿。

终于,齐磐被鼓动起来了。在随后,他将人文学院经常上课的教学楼的位置打听了个遍,之后,不管是上午还是下午,一有没课的时候,他便往人文院上课的教学楼跑。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前六天,他一无所获,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一副沮丧的表情。

第七日,他回来了,面部神色终于不再沮丧。

“今天我找到她了。”齐磐兴奋地道。随后,他有些惴惴不安地徐徐道出当时情景。

当天下午,在如同迷宫一般,分不清楼梯是第几层的比较适合打CS(反恐精英)的B栋教学楼的一个教室里,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齐磐,蓦然回首,欣喜地发现自己的梦中情人就在视线可及处。

按捺住喜出望外的激动,他熬到了下课铃声响起。

心情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他与自己的懦弱腼腆斗争了许久,终于拿出了一点勇气,找到她班里的一个女孩,“请问,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他指着自己的心上人,颤抖着说。

女孩抿着嘴笑了一下,随即对着他所指的方向大喊了一句:“Angel!又有你的追求者来啦!”

众人纷纷侧目,这些目光中,有女生的,也有男生的。大部分女生的目光是带着点好笑或是嫉妒的,而所有男生的目光则是清一色的不友善。这让齐磐吓了一跳,然而此时心里充斥着的只有一个名字:“Angel”。

“Angel,”他想。“怎么是个英文名?不过这也与她很配。”

正思考间,被唤作“Angel”的女孩子已经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你找我?”她红着脸,用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望着他,“有什么事吗?”

齐磐一时间满脸通红,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声带一般,半个字也无法说出来。

Angel再次看了他一眼,“我好像不认识你。”

“呃,我叫齐……齐磐。齐天大圣的齐,磐石的磐。”齐磐在关键时刻终于恢复了语言功能。

最初被齐磐询问的女孩大胆地插口道:“你喜欢她,想追求她,是吗?”

齐磐傻眼了,他的语言功能再次关闭。一刹那间,他想拒绝承认,但又如同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小孩子一般不敢抵赖,一种似乎不属于他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脑袋,点了两下。

女孩哈哈笑了两下,便开始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下了逐客令,“都下课了还不走,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我们宿舍的美女被人表白啊?”

人群一哄而散。

女孩对着他们俩诡笑了一下,也离开了。

剩下齐磐和Angel面对面地站着,齐磐开始局促不安。同样,Angel也不是很平静。

“那个,我……我喜欢有一点文艺气息的男生。请问,你对琴棋书画了解多吗?”Angel道。

齐磐晃了一下,这仿佛是篮球赛前介绍宿舍成员的场景的翻版,他眼前又浮现出辅导员赵勋那戏谑的笑容。

“我……不会……”

Angel轻声一笑,“那真可惜。”说罢,转身便走。

“我不会琴、书、画,我只会围棋,但是会而不精。我宿舍的其他三个哥们,倒是分别通晓琴、书、画。”

齐磐本来很诚实地说出了事实,但说完了“我不会”之后,见到女孩要走,鬼使神差地,他又在后面加了一大通。

他以前从来不撒谎,尤其在女人面前。

但现在,他突然之间好像无师自通一般,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是不是对于所有的男人,即使是再诚实、再愚笨的男人来说,在面对着喜欢的女人的时候,撒谎都是一种本能?

Angel有点吃惊,显然,一个宿舍四个人,每个人都懂琴棋书画的其中一样,在非艺术院校绝对是件很非比寻常的事。不得不说,齐磐撒的这个谎很恰到好处地吸引住了她。

她笑了一下:“我是业余三段,要不要找个时间切磋一下?”

齐磐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呵呵,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不过,我想你给我两年的时间,不,一年……一年半!我会在这一年半之内加紧学习,提升棋艺,争取击败你!”齐磐开始使出缓兵之计。

Angel想了一下,“那么,我接受你的挑战。如果到时候你能赢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允许你追我。不过,如果你要是不敌呢?”

“这……”齐磐挠了挠头。“你说怎么办?”

“这个嘛……”Angel思考良久,“如果到时候你败了,就让你们宿舍其他三个人一起给我来个才艺展示吧!‘琴书画’同时表演,我倒是蛮期待的呢!如果能够让我满意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再给你一个机会。”

然后,理所当然地,齐磐完美诠释了“兄弟是用来出卖的”这一道理,果断将其他三人卖掉了。

这便是整个过程。

秦昭等三人听得瞠目结舌。

良久,秦昭有点不可思议地缓缓鼓掌:“不错,不错!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毫无任何恋爱经验的家伙。很好,很强大!”

舒之山和华卓军的反应却是另外一种激动。

“你妹!你自己撒谎就罢了,还把我们也给扯进来?万一到时候你技不如人,还真要我们这帮假货去为你牺牲啊?”华卓军叫道。

舒之山也瞪着他,“他妈的,从小到大,所有的老师都说我的字写的丑,你倒是想让我真的去献丑?”

两人对着齐磐口诛笔伐,但寝室长秦昭却笑了:“兄弟们,看来这就是命运啊!”

这下,不但舒之山与华卓军不解,连被批的齐磐也迷惑了。

“命运让我们‘四大才子’聚在一起,又让老二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注定要成为真正的‘四大才子’!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要各自努力,将这个目标实现。根据我的猜测,一年半之内,老二想要在围棋上打败她的梦中情人基本无望,所以,他比较靠谱的机会就掌握在我们几个手中了!这既是我们对老二的帮助,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提升,而它最终也一定会实现,这是我们的命运!你们相信命运吗?……老三,你给我闭嘴,不许说‘不’!”

“……Idon’tbelieve命运的。”舒之山道,“我要反抗它!”

“哦?你不信吗?”秦昭阴笑道,“那你信不信,如果你忘记了我们之前说过的‘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话,兄弟我会插你两刀?”

“要不要这么极端啊?”舒之山惨叫道,

……

就这样,七年前的那一天,在大学入学后不久,123宿舍,四个初识未久的男生,为了一个可笑的谎言,将手摆在了一起,共同许下了一个诺言。

“一年半之后,让‘四大才子’这四个字,实至名归!”

然后舒之山笑嘻嘻地抱怨说:“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把我们卖了,我们还得高高兴兴地替他数钱?做兄弟做到这个份上,那跟傻子还有啥区别啊?”

很久之后,在离开象牙塔,踏入社会之后,当尝遍了各种各样的暗箭阴刀的舒之山回忆起当年那句玩笑似的抱怨的时候,禁不住潸然泪下。

当你在为被别人出卖而愤怒伤心绝望,想要报复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一点;倘若你能够忍气吞声,装作不知道,甚至装作傻子一般地替别人数钱的时候,你已经完全长大了。

而等到那个时候,你才会明白:有人会光明正大地没心没肺地出卖你,并不是一件那么令人不快的事;而明知道被出卖之后,你还会没心没肺地高高兴兴地帮他数钱,是一件多么多么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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