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晨的手有点颤抖。多次想抬起来却没有力气。他会说些什么呢?还像之前说的就没必要再看了。可心中还是希望看一下,就一眼就好,知道他平安就好。
“我家若晨已经不是黄家的人,至于黄竹轩的什么信件,没必要查看。”邱丰耀一时气恼,把掌柜手中的信件拍飞在地上,眼神看向低头看信件的方若晨,心里一阵哀叹。若晨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怎么就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呢?
萧掌柜对于邱丰耀的说法不敢反驳,谁叫自己的少爷这么糊涂,连自己的妻女被休弃都不知道,就该狠狠地打击一番。想来信件上也不会说什么的,就算说了,也没有用处,还不如他自己亲自回来见效。
“明山,把信件撕了扔河里去!”邱若雅嫌弃地踩了两下信件,恨不得它就是黄竹轩,此等负心汉,就应该千刀万剐,扔进河里喂鱼去。
邱明山在姐姐的指示下,迅速捡起信件,嫌弃地一甩,直接掉到不远处的河水里。
方若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即将沉在河底的信件。心里还惦记着黄竹轩会说些什么,是否有什么交代。
邱丰耀眼神示意邱明山,在他不明所以的询问下眼神看向河边。父子间心有灵犀,他快速跑过去掠过河面,迅速捡了起来。他的动作让邱若雅哇哇大叫。在邱丰耀敲击她脑袋下示意神情恍惚的方若晨时,才停住。一双灵动的眼睛转了又转,就是不明白方若晨的意思。明明都被休弃了,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个负心汉的信件。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想明白。
“萧掌柜,时辰不早了,小孩还在家里,若晨该回去了。”邱丰耀客气地想掌柜告辞。
“少奶奶慢走!”掌柜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哀叹一声,继续回去做事了。他能做的也就这些,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他完全没办法预料。
“停车!”祁连夫人的马车经过“玉缘楼”,掀开帘子,刚巧看到前边的方若晨,占用了一年多的黄家少奶奶的位置,真是够可恶的。
车夫把马车停在一边。
车上的祁连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本来是要到黄家拜访七姑奶奶,虽然跟她有过节,但婚事还得由她帮忙。
“珠儿,你在车上坐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探出头,知道吗?”祁连夫人吩咐祁连珠,看到她点头,笑了一下,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黄家少奶奶!”祁连夫人小跑着走到前边喊道。
方若晨停住了,仅仅是苦涩一笑,便继续前行。
“若晨!”祁连夫人满意地看着她前行,很好,起码有自知之明。
四人回归头来,看到一个贵妇,头上的金步摇晃呀晃,刺眼得很。
“祁连夫人,真巧呀!”方若晨回头,热情地打招呼,这个女人,常在“玉和坊”买珠钗,总是向众人显摆她家多有钱。
祁连夫人一个商贾家的夫人,居然停下车子探看一个弃妇,一时之间,很多百姓围上来观看。
“有些日子没瞧见你了,我这孤陋寡闻的,居然不知道你遇到那档子事,哎,真是难为你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到祁连府找我,我定然会给你差事做的。就算你不想到我府中做工,我也可以给你一些银子用度,缓缓急的。”祁连夫人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站在邱若雅与方若晨的中间,牵起她的手,亲切地说道。
黄家少奶奶沦落成祁连府的一个做工的低微之人,旁人怎么想,都是一种讽刺。
“我表姐不需要到你家做工!”邱若雅扯开她的手,拦在方若晨的面前。她虽然看不懂人心,却可以感受到这个女人的不满。
祁连夫人瞧了瞧邱若雅,又看了看旁边冷然看着她的父子,没能反应过来,他们看起来并不好惹。
“祁连夫人,您的好意,若晨心领了,若是他日真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若晨定然到府中拜求夫人,还望届时您不要嫌弃若晨身份卑微,玷污了府邸的门槛。”方若晨轻轻一笑,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无不透露她的不满。
娘亲这是干什么?车上的祁连珠,多次想下车,又惧怕母亲,只能干坐在车上焦急。
“怎么会?以前还常经你的手买下好看的珠钗,你真是个巧手。”
“我堂妹是个巧手,祁连夫人是想要占为己有吗?我堂妹不是物什,不是你想占有就占有的。”一声轻佻的声音传来,方有钱提着猪肉出现在大家面前。
方有钱最看不惯的就是祁连夫人一副假仁假义的神情。他刚从东家那里走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巧碰上了这样的场景。他定然不会让外人欺负堂妹。
“是吗?”祁连夫人心中很不舒服,他是钟家雇佣的长工,颇受钟家人喜爱,得罪他显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掀开小部分帘子往外瞧的祁连珠,一看到母亲,赶紧放下帘子,脑海中一直出现方有钱的身影,能让母亲恼怒的人,一定不是简单的人。
“吓死我了!”他们一走,方有钱便捂着肚子松口气。人家是有钱人,自己是个穷农人,没点能耐根本奈何他们不了。
“我还以为你抓住她的把柄呢!想来也是纸老虎,表姐,我们走,别理会他。”邱若雅白他一眼,带方若晨往回走。
“若晨,你先回去,千万别想不开,大哥还在钟府帮忙,我等他再回。”方有钱跑上前,拦住他们,想安慰方若晨,又不知道,只能让她放宽心,一切都会过去。
“表嫂,等等!”城门边外,坐在马车上的宫常顺,指使车夫加快鞭子抽打马匹,急速地追赶上来。
走到他们面前,一改往常儒雅书生形象,直接跳了下来。
邱若雅跟邱明山挡在方若晨的面前戒备地看着他,想从他友善的眼神中找到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狡猾。
“邱叔叔好!”宫常顺礼貌地向一旁静静观看他,同样戒备的邱丰耀,他们也照过面,算是认识的。
宫常顺是个什么样的人,邱丰耀不知道。但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邪恶气息,更多的是迂腐书生常有的酸味。不答应也不贬低,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表嫂,你离开黄家,是黄家对不起你!”宫常顺想责备黄家又因为人在屋檐,没办法贬低。只能忍住想要说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布包,至于里边的东西,大家猜想是银子。目前为止,方若晨的确需要银子。
“表嫂,常顺挺窝囊的,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这块玉佩,是我家祖传的。我想把它送给小外甥女。希望她平平安安地长大。”宫常顺把布包递给方若晨,心里内疚极了。平常不知道银子的重要,关键时刻居然拿不出来。一大早,他就拿着那块玉佩到店铺里想当了换银子,哪知道没有一个人识货的,居然说只能换个十两银子。气得他恨不得祖先从坟墓里跳出来向当铺东家解释这块玉的重要性。
银子没有换来,本想厚着脸皮向母亲讨银钱,先缓缓急。刚进门就听到方若晨已经走了的消息,就想见上表嫂一面,向她表达歉意。便急切跳上马车吩咐车夫往这边来了。
“表少爷的玉佩既然是祖传的,那么,我便没有收的道理。”方若晨又变成了清醒的状态。经过走路的缓和,她已经完全适应这个身体了。连带人也变得亲切。
“可是表嫂……”宫常顺明白方若晨的为人,她不想接的东西,一概不会接。可他又不愿意看到自己无能为力。拿着的玉佩怎么也收不回去,就那样摊在空气中。
方若晨淡淡一笑,推开他的手。无视邱丰耀探究的眼神,看向天空。“表少爷,你的好心,若晨心领。如今我已经脱离黄家,没道理拿你宫家的东西。晚儿还小,有菩萨保佑,不会有事。至于这表嫂二字,还是不要说得好,免得别人误会了什么。表少爷还是回去吧。”
语气客客气气,一点张扬、紧张的气息都没有。
宫常顺无比疑惑的收回手中的布包。努力让自己笑,尽量让苦涩的眼泪流在心里。一时之间,他居然恼怒起远在他乡的黄竹轩,他为什么那么窝囊,居然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女。
“宫常顺,我表姐的话你没有听到吗?”邱若雅放开方若晨,走过来推了宫常顺一把,直接把他推到在地上,傲慢地说道,“我表姐叫你走,你就赶紧走,省得姑奶奶我剑走偏锋,伤了你这尊贵的表少爷。哼。”
邱明山过来一把把他拽了起来,推着他走上马车,吩咐车夫送他回去。
四个人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这一次,方若晨算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还带着家人的唾弃踏上了娘家的旅程。那个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离开了也好,起码不用看着别人的眼色,轻松自在,多好。
“爹,你干嘛不雇佣一辆马车?”路上,邱若雅奇怪地问在一旁思考的邱丰耀。
“你为什么不早说?”邱丰耀一听,是啊,干嘛要走路回去?一条路那么长,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去?心疼地看着安静走着的方若晨,指使躲闪的邱明山,“明山,你快跑回城里,找辆马车来。快去。”
“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安心!”邱明山叹了一口气,真的跑回去了。好在离城里不太远,根据他的速度,一刻钟就可以回来。
“都不会用轻功!笨死了!”邱若雅小声地嘀咕。
“那也比你强。”邱丰耀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连轻功都不会,还嫌弃他不用轻功?”
邱若雅不满爹的嫌弃,想了一会儿,控诉道,“我会的。”
不说还好,一说,邱丰耀说中了她的痛脚,“你那也叫轻功?笨麻雀学飞,跌在树上卡死了!”直接把她贬低得想找个地洞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