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1)a后一小句程度的加深与副词“一定”密切相关,如果去掉“一定”则递进的意味要浅得多。例(1)b表明“不但A,而且B”本身具有固定的递进意义。现在要靠小句内部的语词来确定递进的程度。
但问题是把递进看作语义范畴,那么“语义递进”和“递进的强弱程度”就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要避免这一问题只有寻找形式标志。最好的办法是用替换关联词语,添加或是减少表程度意义的词语的办法。因为还有这样的例子:
(2)Getxxx不但烦,而且慢极了……(网上语料)
例(2)在百科知识中“慢”是比“烦”的程度低的。但语料提供者却把它作为程度进一层的意思放在后面。如果把“不但A,而且B”定为递进的典型标志,那么如何解释这种人为的倾向呢?其实这还是依照后一句程度比前一句程度要深的规则来的。因为这是专业不同造成的,网络最令人心烦的是速度慢,慢极了是最令人烦恼的。因此这句貌似不规则的句子实际上也是规则的。
(3)现在我们不但要发这个文件,而且要坚决地去做。(文选)
例(3)是典型的递进,有标记“不但A,而且B”,但表程度递进的强度不是“不但A,而且B”的专利。如:
(4)我们工作做到家,不但能完成,说不定还能超过!(冯德英《迎春花》)
例(4)的递进程度是很强的,明显地“能完成”与“能超过”相比,后者是强度高多了,但没有用“不但A,而且B”却用了“不但A,还B”。因此说“不但A,而且B”是指它有典型性而不具有惟一性。
2.3递进范畴的细化递进范畴内部还存在着程度差,大致有3种情况。
1、典型关联类由“不但A,而且B”连接两个小句,此类句式为大多数。
2、语义关联类用表达程度意义的词汇“特别、绝对、更、坚决”等来增强递进的强度。如:
(5)a.三个枕头有一个贫穷的女人,不但瞎眼,而且患上痛苦的病,睡在床上已经很久。有一位传道人来探望她,对她说:“你的痛苦真是非常的。”回答说:“我有一次听见一位传道人说,他去探望一位将死的人……
b.三个枕头有一个贫穷的女人,不但瞎眼,而且患上很痛苦的病,睡在床上已经很久。有一位传道人来探望她,对她说:“你的痛苦真是非常的。”回答说:“我有一次听见一位传道人说,他去探望一位将死的人...(网上语料)
例(5)a与b的程度差异就在“很”的有无上。因此在“不但A,而且B”内部再从语义与语用的角度确定强弱,是有必要的。
3、从形式标志可确定大部分递进句的强弱如“不但A,同时B”、“不但A,还B”“不但A,B”[省略“而且”]。
(6)不但闹不得家务,还要婶婶切切实实助你一臂之力才行。(高阳《红顶商人胡雪岩》)
(7)春玲不但为怒火焚烧,同时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冯德英《迎春花》)
例(6)小句A“闹不得家务”与小句B“助你一臂之力”之间用“不但,还”连接是非典型形式的递进连接。例(7)小句A“为怒火焚烧”与小句B“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之间用“不但,同时”连接,其递进程度小于典型的“不但A,而且B”连接。
三、递进范畴形式标记的强弱
3.1形式标记与递进强度就递进小句而言,在预递词和承递词都出现的情况下,后面的承递词不同其语义是有程度差别的。这又存在两种情况。
1、“不但A,而且B”是强递进范畴确实存在,因为有形式标志为证“不但A,甚至B”“不但A,而且B”“不但A,还B”。
2、递进的强弱也是客观存在,但表现形式则为形式与意义的结合,最强的是“不但A,甚至B”,强是“不但A,而且B”,这里面还可以细分为不同的层次。
1)最强形式“不但A,甚至B”
2)强形式“不但A,而且B”;其中又因语义与语用的不同而又分出强、次强。
3)弱形式“不但A,同时/也/又/还B”
如果预递词不出现,只有承递词出现,这时其递进度相对于配对出现的就要弱一些。但是它们内部也是有程度差异的。承递词的程度差异可以通过形式与意义出现互动而进行分级。
3.2最强式意义上:前一小句所表达的意义在程度上低于后一小句。形式上:后一小句用“甚至/于”连接前后两个小句。语用上:缺少“甚至/于”整个表述不能成立或自然度低。如:
(1)“老武!”欧阳天风郑重其事的说:“不用问他,他一定是不舒服!他要说不喝,就是不喝,甚至连酒也不看!这是他的好处!”(老舍《赵子曰》)
(2)老张的哲学是“钱本位而三位一体”的。他的宗教是三种:回,耶,佛;职业是三种:兵,学,商。言语是三种:官话,奉天话,山东话。他的……三种;他的……三种;甚至于洗澡平生也只有三次。(老舍《老张的哲学》)
例(1)“甚至”连接两递进小句形成强递进句。其程度为:“连酒也不看>不喝酒”。例(2)“钱本位而三位一体”是“老张的哲学”总的精神,其后解释“三种”:宗教、职业、言语。延伸开去“三种”、“三种”上升到最为不可能发生的“洗澡平生也只有三次”,这是将老张哲学的怪异程度发挥到了极致,其谬误程度由浅而深:“宗教<职业<言语<洗澡”。最终用“甚至于”来体现其递进的最高层级。
3.3强式意义上:前一小句后一小句“而且”和“还”等连用,属于强式递进,如果去掉关联词语“而且还”则句子要么不能成立,要么自然度低,这是强式递进的特点之一。
(3)宝庆的技艺最老练。他的手势不光是有助于说明情节,而且还加强了音乐的效果。
例(3)手势“有助于说明情节”这是属于视觉范畴,但“[手势]加强的音乐的效果”则跨越视觉而进入听觉范畴,这是由有百科知识依托的一般陈述进入了隐喻范畴,其程度高于前一小句。“而且还”也属于强式递进。
3.4次强式后一小句用“而且”或者“并且”连接。其特点为去掉关联词语则句子仍能成立,只是递进程度不明显或是成为其他关系了。如:
(4)北京的市自治运动,越发如火如荼进行的起劲。南城自治奉成会因为开会没有摇铃,而秩序单上分明写着“振铃开会”,会长的鼻子竟被会员打破。巡警把会所封禁,并且下令解散该会。
(5)王德父亲死了,他当了家,而且作了父亲,陈姑娘供献给他一个肥胖的大男孩!
例(4)凭借百科知识我们知道“封禁会所”的严重程度低于“解散该会”,因为“封禁”之后的解禁比较容易,而“解散”之后的重组则相对困难,因此二者之间存在着程度差,用“并且”连接实现递进。但也可是“把会所封禁随后下令解散该会”实现顺承关系。例(5)“当了家”的必要条件是“父亲死了”而“当了家”不是“作了父亲”的基础,因“他当了家,作了父亲”与“他作了父亲,当了家”意义基本未变,只是表述者在主观上把后者看作程度更高的事件,用“而且”连接实现递进关系。
3.5弱式后一小句单用“又、更、还、也”等连接,其递进度较弱。如:
(6)“咳!老张!”老张恰数到九十八上,又数了两个凑成一百,把大拇指捏在食指的第一节上,然后回头看了一看。
(7)“是吗?”小山摘下眼镜,擦了擦眼镜,揉了揉眼。面部的筋肉全皱起来,皱起的纹缕,也不是哭的表示,也不是笑,更不是半哭半笑,于无可形容之中找出略为相近的说,好象英国七楞八瓣的小“牛头狗”的脸。
(8)关里二郎庙明天开会。老张,孙八,衙门的官人都去,还有城里的有体面的人不计其数。老张,孙八就是咱们这里的代表。……
(9)拆你学堂的是我,要你命的也是我,咱们走着看!
例(6)“九十八”与“一百”程度差明显,用“又”连接,实现弱递进。(7)“不是哭”否定一种状态,“不是笑”否定另一种对立的状态,“不是半哭半笑”否定中间状态,这在程度上地位是平等的,但表述者主观认定否定中间状态程度要高一些故用“更”连接实现弱递进关系。例(8)“老张、孙八”是代表从质量上说程度要高一些,而“城里的有体面的人不计其数”是群众在数量上居多数,表述者主观上认定数量的程度高故用“还”连接从而实现弱递进关系。例(9)“拆学堂”与“要你命”相比,后者的程度要深,用“也”连接实现递进关系。
四、结语
递进表达在程度上应该是一个连续统。表达递进义程度的高低和递进的主客观有关,其语言形式会有所不同,不同的递进强度会选用不同的递进句式,反过来也可以说,不同的递进句式所代表的递进程度也必然应该有高低的不同。
具有语义程度差的短语、小句或句子是否构成递进范畴,一般说来有客观性与主观性的匹配。请比较下面的几种情况:
(1)a.老张的身材按营造尺是五尺二寸,恰合当兵的尺寸。身量这么适当,腰板直挺…(无标记:并列)
b…。身量这么适当,腰板又/还/也/更直挺…(有标记:弱)
c…。身量这么适当,并且/而且腰板直挺…(有标记:中)
d…。身量这么适当,而且还腰板直挺…(有标记:次强)
*e…。身量这么适当,甚至腰板直挺…(有标记:最强)
由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递进度是有层级的。可以列表如下:
第一层级:+客观,+主观>-客观,+主观>+客观,-主观:“不但A,而且B”
第二层级:预递词+承递词>承递词:“不但A,而且B”
第三层级:承递词的差异:“不但A,甚至/连-也>而且>还/更/也/又…而且B”
无关联词语而且不但…甚至…
所以分析递进程度一定要放在一定的范围内进行比较,如果没有范围限制是无法比较递进程度的强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