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背着两只手、度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一边哼着《潇洒走一回》,怀揣八千两银子,此时的徐来心情是无比的舒畅。
经过酒楼一折腾,此时街道两旁是华灯初上。走了一里多路后徐来进了一家外表看起来像样的旅馆。进门之后,徐来掏出一块约二两的碎银子扔向门旁的小二,“来间上房!”
小二眉开眼笑的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高声唱着“天部甲字一号上房一间!”
进了房间,小二打开了窗,“这位爷你看,窗外就是锦江,空气清新,睡眠安静,要是冬天还可以看到西岭雪,杜老爷子有句诗叫“窗开西岭千秋雪,门泊…门泊什么船来着…..”“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要得,公子真有学问,小的书读的少,总之这间房就是好,平日里想住都是要提前两天订的,公子今天运气好,您先歇着,我去给您打水。”
洗了手脸,又换了盆水泡脚,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徐来不由得无限感慨,“啧啧,这才叫被子,厚实,温暖,像我在农村老家自家做的。妈妈的,我在工业区买了三床被子,一个晚上之后就全部缩成一团,还有一股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人心不古啊!”
也许是太累了,徐来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起床梳洗后到楼下吃早茶,迎面遇到昨天那个小二哥,只是那小二哥两眼圈乌黑,眼晴布满了血丝。没想到任何时代都有奸商,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硬是晚上不让睡觉,白天也不让休息,瞧这世道!
一楼六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只是个个都如小二哥一般带着熊猫眼,徐来不由得犯嘀咕,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也许是流行病,当年上中学时遇流行红眼病,一个班有三分之二是兔子眼。
徐来刚吞下一个抄手,就听到邻桌的一个住客在骂:“****仙人板板的,天部甲字一号的臭屁娃儿,老子逮到一定产他两耳屎,那呼噜打的像擂鼓,老子一夜都没得睡。”
他刚一说完,众人都点头称是,仿佛是替他们自己骂的一般。
闹了半天原来是呼噜惹得祸,这呼噜真有水平,搞的一个店上上下下全成了熊猫眼,还好自己睡觉从不打呼噜。
不对啊,天部甲字一号是自己住的啊!我睡着时打呼噜吗?谁睡着打呼噜自己知道啊?(其实打呼噜也分情况,有的人平时不打呼噜,但偶而太累时也会打呼噜,但自己不知道罢了。
零六年时我在LY连续加班六天五夜赶方案,每天平均只睡三个小时,待交稿后回到宿舍是第七天的早上,白天睡大觉,整个房间就我一个人。等晚上伙计回来时,邻居李阿姨就提醒他说以后上班时要关好电视机,没人在家还开那么大声影响别人。
从第二天起,楼上楼下的住客见面打招呼成了“昨晚你睡着了吗?”
早饭过后,徐来准备出去考察市场,但一想自己是有钱人了,懒得走,打发小二叫了一顶青色小轿。
上了轿后轿夫问去哪里?徐来想了想决定去衣店,自己这身衣服几天没换,有点味道了,再说这身衣服太招摇了,现在自己连个身份度碟都没有,也没有过所,低调,低调。
成都在天宝元年时经济地位仅次于扬州排在全国第二,为唐朝商业重镇,除了织锦业发达外,其他的手工业如巢丝、织绸、煮盐、冶铁、兵器、金银器、漆器等手工业均已发展到一定水平和规模。
农业、丝绸业、手工业、商业发达,造纸、印刷术发展更快,当时全国的三分之二的印刷品出自成都。
成都除了有全国重要的菜市、蚕市、马市、药市、村市之外,还有“草”市,即分布在乡镇的集市、墟市。故有人云:成都“江山之秀,罗锦之丽,管弦歌舞之多,伎巧百工之富,熟较其要妙,扬不足以侔其半”。
徐来悠悠的坐在轿子上,一边颇有兴致的欣赏着成都的酒家。自从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开启了成都酒店业浪漫的风气之后,成都的酒家一直原封不动的保持了汉代的格局,招揽客人的仍是美丽多情的老板娘。
她们粉面如花,穿着流行的服饰,笑盈盈的站在酒垆的后面,用她们的眼神和脆生生的嗓子招徕顾客。
“锦里多佳人,当垆自沽酒。高低过反坫,大小随圆瓯。数钱红烛下,涤器春江口。若得奉君欢,十千求一斗……”徐来入眼成都的酒家后不禁吟出陆龟蒙的诗来。
轿子停在一家叫“百福布庄”的商号前,打发了轿夫后徐来仔细地打量着这家商号:商号地处成都闹市,高大整齐的两大间铺子,一间为布料,一间卖成衣,五六个伙计穿梭忙碌着,三五个主顾正在挑挑捡捡。
铺子正中有个圆桌,此时有一位白净的中年人望着桌上的茶发呆,而商号的伙计进进出出的只是都绕着那中年人走,并不敢抬头瞧上一眼。
徐来看着奇怪,走过去端起茶水就喝,喝完一屁股坐在那中年人的对面。
那中年人依然不变神色,默默地看徐来饮尽茶水,等徐来坐下之后,才微叹了一口气。
徐来盯着那中年人瞧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把桌子拍的“呯嗙”响,中年人起身拱了拱手,“公子何故发笑?”“小子自小随家师习得相术,我观你双眉带彩,印堂发亮,面白而润,正是吉星高照之相,等我算一下时辰。”
徐来伸出左手掐掐手指,“时占速喜,当遇贵人!”“果是如此?”中年人面上一喜,重新斟了一杯新茶双手递给徐来,“敢问公子,贵人安在?”徐来也不答,一口饮尽茶水,又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不再作声。
旁边的伙计看得心疼,那可是上好的龙井,是专门给老板泡的,哪来的龟儿子八百年没喝过茶似的,咦,这身行头我们店里好象没有啊。
就在店伙计思绪翩翩的时候,那中年人复正了正帽子,扯了扯袖子一揖到底,“林怀生这里有礼了,还请高士救我!”徐来此时的目光正落在商号门前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上。
林怀生在商场打拼了数十年,早已熟悉谙人情世故,挤了挤眼睛,却没有掉下东西,遂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跪拜下去“还请高士慈悲为怀,小老儿愿以重金相谢!”
嘿嘿,听到钱我就高兴!徐来一把扶住林怀生,“林掌柜的这是为何啊?折杀晚生!家师在我下山时一再吩咐,与人方便乃我修行之人本份!”
说到修行之人时,徐来挺了挺胸,自觉一股浩然之气充盈胸中,只是一弯腰时却又变成了废气溜出体外,临走还打了个招呼。林怀生不以为意,一把拉着徐来,“请高士内堂叙话。”
原来在两间商号的内侧有个小门,小门之后又是一进大大的庭院,左侧十多间房子全部打通了,二三十架织布机忙忙碌碌的工作着。右侧同样的十多间房子一半做了染坊,一半是做了库房。前行了二十多米又经过一道门到了内堂。
徐来落座之后,林怀生又行了一礼,徐来只得起身还了半礼,“这唐朝人怎么这么麻烦,累不累啊,看在钱的份上先将就将就吧。”小童上了茶之后,林怀生道出原由。
原来林怀生祖上为江南道湖州,盛产蚕丝,祖上就把湖州的蚕丝运到成都加工出售,生意越做越大,就在成都闹市置了两间铺子,开了“百福布庄”,商号传到林怀生手上已是第四代。
林怀生自小便显示出商人的精明,在私塾读书时便隔三差五的将同窗带到自家商号挑衣服,还鼓动西席要求大家着装整齐,统一形象,当然了,衣服出自“百福布庄”,银子大家出。
次年西席组织学生集体踏青,拉出一队衣帽鲜明的队伍,引得整个成都府都传开了,当年要求进馆的学生排成长龙,西席老脸生花,林怀生在其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对于林怀生平日里对女同窗兜售针头线脑、裙衫巾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成年之后的林怀生排开众兄弟,理所当然的接手“百福布庄”,不上五年在两间商号后面又买地置了一进院子,兼作坊和库房;再五年置了一栋庭院便是这内宅之处,合家搬了过来。
年前林怀生回了一趟湖州祭祖,带回一种丝织织物,回来琢磨后,现在已大量生产。当时回湖州之时正是寒食之前,田头阡陌,游人如聚。在踏青的人群中最靓丽的风景线莫过于是头戴这种丝织物的姑娘了。
这种丝织物薄如蝉翼,轻薄透明,不仅色彩艳丽,而且如同印染了春神从天宫中偷来的百样花卉,别有一番风情。
林怀生以一种商人的敏锐嗅觉,预测到蜀中广大的市场前景,所以临回之前特意买了几匹回来研究。
功夫不负有心人,林怀生不但研究出了这种丝织物的生产工艺,而且还进行了改良,制出了平素型、条格型、提花型、交织型和嵌有少量金银线的各种闪光型的。经过改良后的丝织物不仅可以做头巾,更可以做女性的晚礼服、纱罗衫等服装。
说到这里,林怀生的话里不觉透出一股兴慰之情,命小童去库里取了一束过来。徐来接到手上感到入手绵软,摊开来看,色泽鲜丽,单层之后隐约可见肌肤。
只是这丝织物生产出来后蜀中人少有人知,林怀生也只是在自家商号里出售,偌大个成都府仅此一家,偶有人问,因价高而止步,自此滞销,而生产从未停过,眼看库房已塞满。
丝织物因是新品,开发成本和生产成本较高,占据了商号大量的流动资金,因此林怀生日日愁眉不展,却又无以为计。
徐来捏着丝织物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首诗来:“紫阳宫里赐红绡,仙雾朦胧隔海遥;霜兔毳寒冰蚕净,嫦娥笑指织星遥。九气分为九色霞,五灵仙驱五云车。春风因过东君舍,偷样人间染百花……”
徐来尚未念完,林怀生跟着也踱了几步,“没想到高士还有如此致雅兴、如此文采!”经林怀生这一说,徐来不禁想起一个人来,遂问道“此物可有名?”“尚未有名。”“花开花谢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此物便叫红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