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里,施府也是一派繁荣。
虽说是在大宋乱世之下,但买官卖官越来越流行,于是,居于不上不下职位的施城自然成了香勃勃,下面的人求他找上面的官,上面的官还指着他穿针引线以求发财,所以他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这日里,宾客散尽,施城正坐在家中自斟自饮,他的二公子施砾不请自来。这施砾正是施城的一块心病,小时不努力,老大不中用,年近二十,一不娶亲,二不做事,整个儿一个花花公子。所以,施城一直想找一个德才兼备的儿媳,以便督促这不肖子上进。今日里见施砾进了家门,颇有微词道:“哟,这是谁家的花花大少回来了?还认得家门么!”
施砾虽说不勤于做事,但对于自己的父亲还是了若指掌的。今日里施城只是开些带着酸味儿的小玩笑,并不见得是真生气,因为,若换了平时,肯定是墨研杂物先飞了过来的。
这样的情形让施砾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他心想,自己今日的银两看来是有可能拿到手了。
上前给父亲施了礼,问候道:“父亲大人,今日看你气色不错,心情也不错呢。可有喜事?”
听施砾这么一说,施城赶紧把正在喝的碧螺春放下,问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是不是又在外面闯了祸事?!”
施砾赶紧回道:“哪里,我这几日里乖巧得很,不敢给父亲惹事,再说孩儿也大了,怎么好再让父亲操心呢?呵呵......”
本来心情不错,加上施砾这般回话,施城的脸上也就有了笑意。他上前一步问自己的儿子:“砾儿,想不想娶媳妇?”
施砾每天流恋于花坊香袖之间,对于女人他不再陌生,所以,对父亲的话他丝毫没有兴趣。
倒是施城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继续说道:“你这孩子,说到娶妻就不言语,你看看你大哥,已经儿女绕膝了,你看看你,吊儿琅当,没个正形。唉!”
听父亲最后一声叹息,施砾有些心慌,他急忙回道:“父亲,不是孩儿不急,只是怕娶个悍妻回来管束与我,哪个能受得了呢。”
施城听儿子这样一讲,便火了,他骂道:“怕人家管的人本身就是有错在身之人!看来,还真得找个人管管你了!这事儿也不跟你商量了,我自有道理,你去吧,等着成亲就是了!”
施砾听父亲这样说,立即急了,问道:“父亲,你莫生气,至少得让我知道是哪家女子吧?”
施城回道:“朱府千金,朱淑真。”
施砾听了,想了一下,问道:“可是歙州那个人人称道的才女朱淑真?”
施城回道:“正是,她非但是才女,而且乖巧贤德,我已经见过,真是女大十八变,人越发出落得端庄秀丽。更难得的是,她的父亲朱延龄曾是歙州第一大茶商,手里颇有积蓄。你可得把握好了,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缘啊,莫再负了为父的心意,懂么?”
听了父亲的话,施砾没再反驳,他心里想的不是什么才女,更不是什么财产,只是朱淑真的颜容。因为这之前有人传说,朱淑真之所以嫁不出去,就是她太有才,而样貌却太普通所致!想到这儿,施砾立即大叫道:“求父亲收回这命令,孩儿不想娶朱淑真!”
施城却把这些看作是儿子的一惯伎俩,他不予理睬,摔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你就等着成亲吧!”
施砾差点跌倒在地上,再次极力申辩,生怕娶个丑妻回来。
然,施城已经出了门,乘了轿,一路不歇脚地催着轿夫快赶,只一会儿便来到了朱家。
朱延龄慌忙迎接,进得房内,施城也不客套,直接说出实情。
朱延龄此时却一脸的为难,他说道:“施大人见谅,这小女......她......唉,实话说了吧,她一直不想嫁,我与她母亲每天开导无数,也曾责骂,却不见效果。大人,您看......这真是为难啊。”
施城笑道:“不怕,我亲自见一见才女,只当是老夫求上门来。”说着便让朱延龄带着自己来到朱淑真的房间。
此时,一脸素容地朱淑真正在房内写诗,见父亲带人进来,连忙施礼。
施城上前一步拿起朱淑真的新诗看了看,上面写着: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后到昏黄。更堪细雨新秋夜,一点残灯伴夜长。
施城摇头叹道:好是好,就是伤感了些。
朱延龄怕误了亲事,立即抽出女儿先前佳作奉上。
施城赞赏地吟道:“高缕千丝纤暖风,带烟笼雾市桥东。绾成幽恨斜阳里,折断离情细雨中。嗯,好,好啊!不愧是才女!这儿媳老夫是求定了!哈哈哈......”然后看了看朱淑真,问道:“真儿,容老夫这样叫你。今日里来府上,只为一事,那就是求你嫁到施府,你意下如何?”
朱淑真颇感意外,知道此人关系着父亲职场官位的荣辱,她不敢回话儿。
施城又说道:“若你有什么要求,或不满,讲出来,我施府上下就算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
此话说得朱延龄有些经受不住,他上前一步,赶紧跪下,回道:“小人多谢大人抬爱,抬爱小女及朱家。这事儿全凭大人做主就是。”
施城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朱淑真,问道:“真儿,你也算答应了?那我可回去准备亲事了,哈哈......”
朱淑真张了张嘴,刚要反驳,此时朱延龄再次接过话来:“全凭大人安排。”
施城笑着离开了朱家。朱淑真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她知道,自己的坚持已然无用,如今嫁与不嫁,已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如此想来,莫名地恐惧便在心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