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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车站

公共汽车像个垂头丧气的缴获品,任无数战胜者推搡撕拉擂踢叫骂冲上冲下之后,“呜呜”呻吟着摇晃着,终于离开车站。

车站顿时冷冷清清空留四个人:一个孤单单的中年妇女和三个神兮兮的小伙子。

“天啦,每时每刻都这么挤!”中年妇女望着三个小伙子感叹,“乾隆年间——公元1750年至1790年间,我国才三亿人,而今竟十二亿多快十三亿,太可怕了。”说着,已走到车站尾部,焦急地向远处张望。她不像等车,是等人的?

三个小伙子耸肩摇头撇嘴,表示同感和无可奈何,依然继续吹口哨,哼歌曲,抖动腿脚。他们不像等车也不像等人,是闲耍的?

各种功率的音响沿街满店铺吼喊,那些当今走红的港台大陆及洋歌星们扯着嗓子呼叫着招摇于市,成为现代城市最可怕的公害之一——噪声!它正凶恶地残害市民!不然,人们怎么上街就容易疲惫?怎么上街就容易心情烦躁?车站后隔着慢车道,是间装饰华丽的商场,三楼设有舞厅。特大广告高悬,红色霓虹灯的“舞”字,在大白天也不停闪烁,向路人肆无忌惮地抛媚眼……全天跳舞的场次安排显要地立在大门两旁:早场9:00-12:00,午场1:30-3:00,下午场4:00-6:00,晚场8:00-10:00。真是紧凑急促,密锣迅鼓,像强拉路人进去紧急集合!此刻,下午场已经开始,“进口音响和一流歌星”正卖力地为老板拉客。

背靠栏杆、壮壮实实的光头指指舞厅,对站在对面满头鬈发和戴着眼镜的两个小伙子说:“要不,进去舞几圈,呆站这儿多无聊!”

“你我都是找一顿吃一顿的,拿什么资本去作乐?”眼镜斜一眼舞厅,心有不平地说,“一天四场,场场人满,真不明白那些从早到晚钻进去寻欢的人,还去不去挣钱吃饭穿衣养家呢!”

“你多事!自己屁股上在流血,还想替人家医痔疮!”光头依然兴趣盎然地继续说,“看,那广告上写得好安逸!一片温馨/几缕柔情/淡了寂寞/散了愁云。一看就令我消愁解闷了。”

“一听就令我周身起鸡皮疙瘩!”卷毛鄙夷地盯着广告上那四句话,皮笑肉不笑地说,“让我来帮他批改一下:一片躁动/几多情欲/淡了热血/散了筋骨。哥们儿,改得怎么样?”

“呀呀呀!”光头故作惊奇地上下打量卷毛,“满脸抹着‘男士’美容霜,还真有点人模狗样啦!”

卷毛一笑,自顾自说:“张耳一听,满街都是惆怅孤独烦恼和躁动燃烧疯狂的歌声,净是吃饱了撑的,烦死人了!”

眼镜嬉笑着夸张地搔搔脑袋:“满头鬈发,一身牛仔,你呀——年轻时髦的出土文物!”

“可惜,卖不起价的文物!”光头嗤之以鼻。

卷毛也故意打量眼镜和光头唱起:“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不过,你们这样的怪胎随处可见,已经不奇怪,也卖不起价了!”

三人同时大笑。

等车的人陆续拥向车站。提篮的大叔大嫂、挎包的老弟小妹、拎网兜的大爷太婆,个个鼓鼓囊囊,人人满载欲归;背包摞伞的外地佬、像公共食堂采购员的、矜矜持持提公文包的,脚蹬爬山鞋背驮彩色旅游包的也麇集到车站,站在快车道上,仰视站牌寻路。突然,有个人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呼叫:“哎,多奇怪的车站!”

过去,市内公共汽车站只竖一根三米左右的水泥杆,顶上挂一小牌,正面写“汽×路”,本站站名,沿途各站站名及票价;背面则是本线路的线路示意图,简单明了,即使初来乍到,依示寻路切实可行。而今,广告像牛皮癣般蔓延,代替线路示意图的,是用圆溜溜肥嘟嘟的五个脚趾为标志的“足气粉”,是用胖乎乎圆锥体为标志的“痔漏塞栓”等广告。虽说它令乘客产生被倒吊起来或令肛门不适的感觉,也还能够忍受。无法忍受的,是把车站修得不伦不类令人惨不忍睹!原先一般车站搭个棚,屋檐般可遮风遮雨遮日;横竖一排栅栏,为义务交通员蹲在那儿维持秩序。可现今偏偏要堆上许多砖头瓦块,钢筋混凝土,垒一个别别扭扭的塑像,给本来拥挤不堪的车站平添额外的拥挤!

这不,刚才大呼小叫的外地佬已经议论纷纷了:

“站台搞成塑像可以美化城市。可这里塑的是鹰是麻雀,还是和平鸽呢?”

卷毛对眼镜悄声评判说:“这人是艺术爬虫。”

“哪有这么肥胖笨重的鹰、麻雀和平鸽!我看它更像飞不起来的抱鸡婆!”

卷毛评判说:“这人是文盲食客。”

“似飞机似火箭似——来自太空的不明飞行物?”

卷毛又评判:“这人是癔病患者。”

“人家是现代派造型,它追求一种似是而非的艺术效果。其实它象征我们追求现代化腾飞的意向。”

卷毛继续评判:“这人是政治动物。”

“哼,我看这个造型令人联想起那种硬要抓住青春不放的老妇人,穿上当今流行的暴露时装,却不堪臃肿鄙俗!”

卷毛笑了:“更年期男人!”

“哎呀,还这么显眼地刻上厂家的名字!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他们出钱修的。”

光头不以为然地对卷毛和眼镜说:“是嘛,花钱买个名嘛!三千元买个董事、会长,五千元买个省优市优,一万元能买一块长城砖!”

等车的人越来越多,人人心安理得,打的打毛线,看的看报,聊天的聊天,有个中年汉子甚至摆开残局拉人对弈……小小车站汇集着勇于等待善于等待的一群!

那位中年妇女旁若无人,只惦着自己的事,在站台尾部引颈西望人行道,惴惴寻觅却又寻不到踪影。她时而把提包挎在肩上,时而又把它搭在背后上;要不又把手伸进衣兜,掏出一个小包紧捏着,很快又将它塞回去,手按衣兜。她看看表,似乎不相信时间过得这么慢,不安地走到三个小伙子跟前:“请问几点了?”

“你的表几点了?”光头并不看自己的表。

“差三分五点。”她不太有把握。

“慢了!”光头这才抬起手腕。

“慢多少?”太着急,她显得冲动,“慢多少?”

“慢——呃,差不多慢十一秒。”光头拖着声调。

她立即冲下站台,立在慢车道往西张望……

“真会故弄玄虚!不过十一秒!”卷毛不喜欢光头平白无故捉弄老实人。

“才十一秒?马宁和唐跃东都跑完一百米了!”光头大笑。

公共汽车来了!它像块大磁铁,人们铁屑似的一下粘附在前中后三道门上。

车门爆开,烂牙膏管似的众人被一坨坨挤出来。

堵在门前的人跃跃欲上,有人伸手抓车门扶手——售票员一下掰开那手,并“砰砰砰”擂着车厢铁板,眼睛盯着站台上的光头、卷毛和眼镜,嘴里吼着拥挤的人:“慌什么!包包挤掉了活该背时!”

有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从售票员身后的窗口探出头来,厚厚的脂粉抹杀了青春的美,滑腻腻的眼光淹没了少女的纯真,她巡视车下簇拥的众人,慢慢巡到站台上,突然眼珠一定,眼光直勾勾地落在卷毛身上。

卷毛被姑娘的目光击中,镇定自若地迎着,四目对视,传递着一种欲望,相峙大约五秒之后,她抛下一块橘子皮,直端端地打在卷毛身上。他一震,顿时通红了脸,像在跟自己挣扎,把左脚的重心移到右脚,又把右脚的重心移到左脚。之后,又不情愿地默默移开了目光……

三道车门在吵闹混乱中,渐渐平静了。要下要上的都差不多各自到位。“啪”“啪”两响,前后门均已关闭,剩下中门洞开,车上的人直吼“快点快点”,原来一个抱小奶娃的小媳妇正在往下挤,她急得满头冒汗,嘴不停地骂着:“……还没下完倒先上完了!又不是赶火车搭飞机,有的是时间,慌什么慌!”

“时间就是金钱,怎么不慌!”堵在门口的一个小伙子顶她一句,“我们又没半年产假好耍!”

小媳妇已经下车,气不过人家顶她,回骂道:“看你那样子也不像肩负重任的公事人!只怕跟我差不多,时间大大的多,金钱大大的少!”

中门关闭,汽车摇晃着呻吟着离开车站。

车站顿时冷冷清清空留四个人:还是那个孤单单的中年妇女和三个神兮兮的小伙子。

光头朝小媳妇的背影大声说:“我跟这位大姐一样,时间大大的有,金钱大大的无。”

“时间怎么敢与金钱相提并论!”眼镜慢吞吞地说,“巴掌大块地几个人种;芝麻大点事若干人主管分管具体管;一个人进馆子,七八个服务员。时间怎么换金钱?”

“所以,本城开门营业最早的是茶馆,关门收堂最晚的是火锅店。”卷毛不满地接过话头,“目前,最热门的行业,是营业性舞厅,每天早午晚夜四场,场场消费者爆满!”

“哎呀,那些事关你我屁相干!”光头拉拉卷毛,“刚才那粉子招呼你,怎么不跟上去?”

“你不要人接下手?你不朝我擂拳头?”卷毛垂头丧气了。接着,自言自语般嘀咕,“其实,一切都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

“怨谁呢?”光头的脸色说变就变,恶狠狠地说,“你不是精心计算过,由自己选择的吗?”

卷毛叹了一口气:“怨我自己!我的选择只是瞬间的懦弱……而今已不能自拔……”

“难道是老子挟持你不能自拔吗?”光头凶相毕露地一把抓住卷毛的衣襟……

“算了,算了!”眼镜从栏杆上跳下来,掰开光头的手,站在二人之间,开导地,“卷毛,你也过分了!男子汉大丈夫卖什么后悔药!要说,也不光是瞬间的懦弱。虽说路是自己选择的,但要受潮流、机缘和偶然支配。当然,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另一个样子……”他也动了感情,背过脸去,取下眼镜擦擦镜片,“事到如今,还能妄想另外什么样子呢!崇高的宇航员、科学家、外交官,平凡的医生、职员、工人都与我们无缘了!就算决心去卖‘麻辣烫’,你我也脱不了好逸恶劳的德性了……就心安理得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吧!刚才——算了,那个嫩笋尖尖的粉子花一角两角也值不得,改天哥们替你逮个靓的……”

中年妇女满腹狐疑看着三个小伙子,隐约猜到他们的黑话:粉子是指丢橘子皮的姑娘,一角两角是十元二十元,靓是漂亮的意思。他们——是干什么的?

突然一阵大笑,三双眼睛放肆地盯着她。

“孃孃,你等人等得心烦意乱,肯定不是等丈夫,是等插足的第三者吧?”光头无礼地对她说。

她淡淡一笑,落落大方地走过来:“要是我女儿不死,高中毕业都两年了,跟你们年纪差不多吧,可她得了绝症……”她痛苦地摇摇头,“看你们多快乐,活得好自在呀……”

“世上有几个活得自在的?当皇帝的怕老百姓造反;当了美国总统怕暗杀,就算当个县官要操心乌纱帽被人戳脱。何况我们庶民,害怕的操心的琐事肯定多如牛毛!”卷毛无精打采地,“我们高中毕业三年了,你觉得我们自在快乐?”

“当然。这么年轻,前程远大得很——”听见三个小伙子怪笑,她茫然地呆望着他们。

“孃孃,你跟我的爸妈一样,好像还活在50年代,你也觉得人生很美好,是不是?”眼镜咄咄逼人。

“是!当然人生并不完美无缺,真遗憾!”她表情平静,声音却有点恓惶,“但是你们跟我们不同,你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完全有可能创造一个美好的人生……”

“可惜,我们像台球桌上的球,只能在狭窄的桌子上滚来滚去,唯一的出路是滚到网兜里去,谈得上什么创造?”卷毛声音低哑,仿佛有东西卡在喉头,“我们自己没法动,却被一根棍子戳着动。”

她被他这种无法言传的压抑感染了,鼻尖一酸,差点热泪盈眶……

“挣扎毫无作用!”眼镜拍卷毛一巴掌,“照大家一样,听天由命,面对现实。”

“你们都有工作吗?”她诚恳地关心他们。

“有工作!只是没有单位。”卷毛凄然一笑。

“没单位的工作?那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跟你们一样,上班下班。”眼镜笑了。

光头一脸光明磊落,颇为自得地:“说得好听,我们各尽所能,按需取舍,想要什么就设法拿什么;说得不好听,我们是三只手,八级(扒窃)钳(钱)工。其实,我们跟你们一样,你们偷社会主义,我们偷你们。”

“我们干工作建设社会主义,怎么是偷!”她极富正义地说,“否则,这——”

“狡辩!”眼镜笑嘻嘻比画着说,“你们上班吹牛皮,干私活,逛大街,谋私利,还按时盖章拿钱,你们依理依法偷,偷得社会主义打不出喷嚏。我们惨,生不逢时进不了单位,又不忍坐吃老父老母,只好自己动手,瓜分你们不劳而获的钱,我们合情合理偷,偷得你们无可奈何……”

看看车站越聚越多的人,她压低声音反驳说:“你们说的那种人的确有,但绝大多数人在干——”

三个小伙子笑着打断她的话。卷毛的懊恼已解除,他笑着说:“当然,八亿农民从不敢偷懒,他误庄稼一时,庄稼会误他一年。”

“那,我们的卫星是怎么上天的?这么多楼房谁盖的?国际事务中怎么会举足轻重的?”中年妇女理直气壮。

“在20世纪,用四五十年时间做这么些事,难道不嫌太少了么?”眼镜撇着的嘴一直没缩回去。

“那是旧中国甩下来的烂摊子太烂——”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从背后抱住中年妇女的腰,她兴奋得张皇失措,掰开男孩的手,转过身紧搂孩子直嚷,“豆豆,想死你了!妈妈想死你了。”

三个小伙子恍然明白,互相会意一眼,悄悄退到一边,注视着母子俩……

豆豆把脸躲进她怀里:“我害怕你走了……”

“没等到你,我怎么会走呢?”她见豆豆满头冒汗,又感动又心疼替他擦着。突然,她绽开一个令自己格外年轻的笑容,从衣兜里掏出那个小包,取出一个翠蓝色的电子表,替豆豆挂在脖子上,叮嘱道,“就说是舅舅给你的。”

小男孩欣喜若狂,翻来覆去看了个够,这才眯眼一笑:“我才不说哩!他狡猾得很,他——”说到“他”,豆豆犹豫一下,瞟她一眼,说,“他不会问?”

她似乎尴尬,忙将话岔开:“儿子,你好吗?”问得太笼统,重问,“吃得好睡得好吗?”

“吃得好也睡得好!”豆豆迟疑一下,“他只晓得煮白肉。拌得味道不咸就淡,边吃边调,再加点糖,再加点醋,再加点味精,再加点辣椒……一碗白肉都吃完了,味道还没调合适……”

她笑,小男孩也笑。

“在学校淘气没有?挨老师批评没有?罚扫地没有?请家长没有?成绩怎么样,第几名?”除了儿子,世界一切都不复存在。

“今天,”豆豆粲然一笑,“上语文课我睡着了。下课铃把吵醒,我以为老师没看见,正暗自高兴,突然老师指着黑板问:谁来问答?我一看,黑板上画着一条闭着眼睛的虫,下面写着,‘瞌睡虫是谁?’没等老师点名,我狼狈地走上讲台,在问号后面写上:是豆豆我。”

她又笑,小男孩也再笑。

她突然紧张地摸摸豆豆的额头,又摸摸后颈窝:“是生病吗?小孩子生病才会瞌睡……”

豆豆头一偏:“没病。昨天晚上我睡不着。”

她依然紧张:“怎么睡不着?晚上饭吃得太多吗?受委屈了吗?挨打了——他打你吗?”

豆豆眼睛望着别处,拨浪鼓似的直摇头,终于忍不住,一头扑进妈妈怀里。

她惊慌地捧起豆豆的脸,看见他满脸泪水:“告诉妈妈,为什么睡不着?”

“想你——”小男孩又扑进妈妈怀里。

她惭愧而仓皇:“我……”咬咬嘴唇,吞进所有的泪水,吃力地说,“我还是回家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豆豆猛一抬脸,泪眼充满恐惧,“你回去他又跟你吵,又要打你!”

“我忍!”她声音发颤,“忍不下去再说……”

“算了!”小男孩沮丧而伤心地摇头,然后,横抹一把眼泪,定定地看着妈妈,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沉着地拉过妈妈的手,轻轻摇摇,老朋友般推心置腹地说,“你跟他离婚算了。”

世上,还有什么比十岁儿子的理解更令母亲心酸、心疼、欣慰的呢?母子俩心事重重,默默相偎,各自怀着深深的怜惜……

车又来了,散漫拥挤的车站再次躁动……

最后下车的是三个小伙子,其中最瘦最矮的小子打了个长声吆吆的唿哨说:“我们下班了!”

上车的上完了,最后上车的是在车站闲耍的三个小伙子。卷毛走在三个人之尾,他心情沉重地望着还沉浸在相互怜惜中的母子,忍不住问道:“小男孩,上不上车?”

“上!”中年妇女这才拉着男孩奔向车门,嘴里叮嘱,“每天早上一定把鸡蛋吃了!千万别乱脱衣服……”

卷毛把小男孩连拖带抱送到眼镜手中,眼镜又把他递给车门阶梯上的光头,转过脸向她说:“他那么懂事,肯定会管好自己的!”

她感激地朝他们笑笑,踮起脚尖,伸手拍拍小男孩:“记住每天解大便!还有——”她声音哽咽了,“晚上好好睡,别东想西想……”

小男孩没有回答,只顾低头往里钻……

光头转身猛往里钻,眼镜和卷毛趁势往车上硬挤,当卷毛把一只脚踩上阶梯,回头望望刚刚下车的三个小伙子,然后朝她点点头,“孃孃,我们接班去了!”

她一怔,觉得自己有种责任,可惜力不从心。但还是上前拉拉卷毛的衣服,以一个母亲发自肺腑的爱心说:“多想想妈妈……千万不要让她伤心。”

“妈妈!”豆豆从售票员那个窗口伸出头来,满脸泪水,“下星期三我还来!”

她抬起手:“他要是问——”不能说话,眼泪快管不住了。

“我知道!”豆豆大声说,“我不会告诉他!”

她心一抖,车门“啪”地关闭。车慢悠悠爬走了。车门条形玻璃窗上,卷毛忧郁地朝她点了点头……

车站顿时冷清清空留下孤单的她。

突然,传来一阵爆笑。她转身一看,刚下车的三个小伙子,盘踞先前那三个小伙子的位置,继续着闲耍……

“他们各管一段?天啦!”她伤心地望望远去的公共汽车,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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