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高教职员工纷纷羡慕的臧语臻,实际到了上海以后日子,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般好过。
对于臧语臻求职一事,汪澜有着笃定的乐观,她觉得只要臧语臻来到上海,谋一份教职应该不成任何问题。而且,每次替他投递简历,都无一例外收到面试通知,这更加坚定了汪澜的信心。
臧语臻到了上海,就根据面试通知马不停蹄各处去面试。让汪澜意料之外的是,臧语臻每次面试笔试都名列前茅,却往往在最后的试讲环节被淘汰出局。
臧语臻被只所以在试讲环节被淘汰,倒不是他试讲不够精彩,而是未脱滨城口音的普通话成了他求职的最大障碍。每每试讲完毕,听课者都为臧语臻精彩的讲解,独到的方法击节赞叹,深深惋惜他应聘的是语文教师,语言不过关是致命伤,都表示爱莫能助。
臧语臻的每次试讲,都是满怀希望而去,满腹失望而归,看看暑假马上要过完了,他工作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汪澜从刚开始的盲目乐观,到现在已经演变成茫然无措。
在臧语箴一次面试被拒后,汪澜抱着他心痛地说:“都怪我,不该轻率让你辞职来沪,害你丢了工作!”她心里真的是后悔极了,都是因为自己思虑不周,才害得清高自傲的臧语臻饱受摧眉折腰被人挑剔的折磨。
臧语箴摸摸她的头发,慢慢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学校只是批了我长假,并没准我辞职,只扣少部分钱,每月大部分钱还照样打在工资卡上。呵呵,我们的人民学校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你没有害我丢了工作呀,所以,你不用自责的。”他扶她坐好,看着她调皮地说:“其实我真的不太想出去工作,倒挺想做家庭煮夫的!好澜澜,以后你挣钱养家好不?”他一副神往的样子接着说:“买买菜,做做饭,喝喝茶,听听戏,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呀!”
汪澜故意逗他说:“叫我养家呀,一个月只给一百块钱家用,你可得省着点儿花。”
臧语箴感叹说:“哎呀,我未来的小妻子太会过日子了,你这完全是让我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节奏啊!”
汪澜歪头看着他说:“请一个高级讲师来给我管家,说出去我倍儿有面子,本姑娘这次大方一把,工资随便你开价好了吧?”
臧语臻笑说:“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把你工资全变成我的?那你可就成给我打工的了!”
汪澜说:“我才不怕呢,我没钱,就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谁给谁打工还不一定呢!”
和臧语臻的求职屡屡碰壁相比,汪澜的职场生涯还算顺利。汪澜所供职的《一尚》杂志社,是以高端生活为主线的潮流杂志,刊物内容涵盖美衣美食、高端休闲等项目,杂志社的职员根据分工不同分为尚衣组、尚食组、尚游组三个工作单元。汪澜进杂志社以后,自然被分在尚衣组,负责文案策划和实施,工作搭档是一位颇有些中性化的女摄影师尤蔚然。
说起来汪澜和尤蔚然的相识,还有些不打不相识的味道。汪澜到尚衣组上班报道第一天,一众同事拥过来大呼小叫呼,真真假假赞他们组又来了位美女同事,只有尤蔚然坐在自己位置上冷眼旁观,跟众位咋咋呼呼的同事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趁尤蔚然去洗手间的功夫,同事中有位叫于亚丽的小姑娘趴在汪澜耳边悄悄对着她背影努努嘴,小声对汪澜说:“这位你小心可别招惹,厉害角色哟!”
汪澜当时没往心里去,谁知道在茶水间走道里居然和尤蔚然狭路相逢,汪澜往左让,她也偏往左,往右让,她偏也往右。生活中这样互相让路成互堵的事情本来很常见,不料尤蔚然开口就冲她大声嚷:“怎么,长的好看就了不起呀?”
汪澜不卑不亢地微笑说:“长得好不好看都不是我的错,你也用不着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吧?”
尤蔚然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手里的电话“叮铃”响了一下,她划开手机,大概是要回短信,她顺手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由于心不在焉,放下的茶杯一半悬空尤蔚然根本没发现,她刚一松手,茶杯眼看要掉落下来。站在旁边的汪澜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即将掉落的杯子。和有尤蔚然的着装一样,杯子是比较中性化的万象玻璃杯,如果掉落摔碎,尤蔚然就要损失200多元人民币,按理她对汪澜施以援手应该感谢的,孰料她淡定地发完短信,对着汪澜说:“想我谢你?”
汪澜说:“没想,只是不想杯子粉身碎骨,和你无关。”
说完汪澜侧身避了尤蔚然自行走开,尤蔚然倒笑了,对着她背影说:“不错,我喜欢!”
这天,汪澜曾经合租的同学石晓月在班级群里公开发问,问哪位同学人脉里有比较好的翻译者,最好是在校学生,可以私信她,急!!!连着3个感叹号,可见事情确实比较紧迫。出于对同学的关心,汪澜私下里发消息问石晓月怎么回事。
石晓月告诉汪澜,说她们出版社的头儿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临走时把他手头联络的某著名翻译家转给她。翻译家所译小说的宣传材料已经发出去,已经确定了出版日期,头儿指示她按计划跟进翻译家的进度,并特意嘱咐要配合翻译家一切有关书籍翻译的意见和指令。石晓月尽职尽责地去翻译家那里催进度,才知道头儿所谓的配合是什么意思。翻译家日理万机,小说每个章节都要由她先找人译出来,然后再经翻译家整理润色出版。
石晓月问汪澜手头有没有人选,说是翻译者不可能署名,不过待遇很优渥,如果翻译的不错,翻译家后续还有很多活儿派给他。
汪澜记得臧语臻英语很好,只是学生时代受应试教育影响,纯粹是哑巴英语,能看能写不能说,做这件工作倒是刚刚好。她下班回家,把这件事情和臧语臻说了,臧语臻一口答应,他本就喜欢看英语原著,这份翻译工作可以集兴趣爱好和特长于一体,何乐不为呢?汪澜看他高兴的样子,没好意思把不能署名的话说出来。等到第二天书拿回来交给臧语臻时,她才期期艾艾说了不能署名的话。
臧语臻淡然一笑,说:“不署名没什么,按劳取酬就是了。”
臧语臻先翻译了一个章节,汪澜在QQ上传给石晓月,让翻译家过目看文笔是否满足他要求。石晓月那边给翻译家看后很快有了回音,就是臧语臻了!
臧语臻翻译速度很快,石晓月隔两周来电话,要汪澜拿部分译作给翻译家过目,没想到臧语臻已经把小半本书都译出来了。本来石晓月要她和臧语臻一起去的,临行时臧语臻又改了主意,说汪澜把书稿带给同学看就行了,两个小姑娘见面,他一个大男人坐着怪没意思的,倒不如节省时间在家继续翻译。
中午汪澜如约和石晓月在杂志社楼下餐厅见面,石晓月大致翻了翻汪澜带来的译稿,兴奋地说:“老同学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你找这个真是高水平的快手,拿给翻译家看,他一定超满意的。”
汪澜听了也很高兴,有了这份翻译工作,臧语臻再也不用到处奔波去应聘了。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仅仅过了一天,石晓月来电话约汪澜见面,拿出译稿说翻译家对译作的文采很赞赏,但是对译作删改原著很不满意,叫她转告译者一定要忠实原作。
汪澜晚上把译稿拿回家来,向臧语臻转述了石晓月的话,臧语臻说:“我删改的都是些比较过分的性描写,跟内容都没关系的。”
汪澜说:“你只管照原著翻译就是了,什么描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臧语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汪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是太在乎臧语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了。她转而说:“我去和同学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按你的想法翻译。”
汪澜说完走进卧室,打电话跟石晓月说了臧语臻的话,没想到石晓月在那头笑了:“以外你汪大美女挺前卫的,没想到思想这么保守!现在色情暴力才能搏眼球,中规中矩的谁买你的书?翻译家说了,思想要开放,可以在原著基础上更进一步,这样才能受市场欢迎!”
汪澜只好出来把这话和臧语臻说了,臧语臻一口回绝:“不行,那样翻译我做不到!”
汪澜又转回卧室给石晓月打电话,说明了臧语臻的态度,石晓月很不高兴,说:“既然这样,你把书拿回来吧,我再另找人翻译。”
失去了翻译工作的臧语臻,再次投入到了求职大军队伍中。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城郊有所打工子弟学校的历史老师临时跳槽,臧语臻一去便被聘用了。
汪澜想到曾是滨城的青年领军人物、身为语文学科带头人的臧语臻,如今屈居于一家小小的打工子弟学校教历史,她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倒是臧语臻安慰她说:“反正是教书么,教什么不是教?我觉得挺好的!你是没见那些孩子们,试讲时候他们都眼巴巴看着我,那种渴求知识的眼神,是很多养尊处优的城市孩子从来没有过的。”
臧语臻尽心尽力做着历史教师的工作,虽然薪水微薄。他买了本《普通话口语训练读本》,业余时间坚持练习口语。汪澜有时心疼他这样太苦了自己,臧语臻笑笑说:“来到上海才知道和别人的差距,不进则退,虽然苦了点,日有所长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