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杜芸娘一大早就叫了郎中来给柳常鸣把脉,这倒是让柳常鸣大出意外。原来,三娘昨晚去找王鹿青救柳常鸣,这个消息传到杜芸娘那里了,杜芸娘听到之后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跑到客舍来。之后,王鹿青回到杜府,已是三更半夜,丫鬟通过王鹿青与杜铭谈话才知道,柳常鸣只是小伤,已无大碍。杜芸娘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只恨家规甚严,待在闺房久久不能入眠,待至天亮稍有倦意,又被庭院动作吵醒才知今日杜铭要去上早朝。杜芸娘知道今日杜铭一天不在家中,便也没有入睡的心思。请了郎中却不知柳常鸣的住所在何处,左右打听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郎中把脉开了方子,杜芸娘吩咐身边的丫鬟赏钱,抓药去了。柳常鸣一看她的脸色不太好,暗眼愁容,显然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知道她为自己担忧一晚,心情又惊又喜。柳常鸣细细地端详着杜芸娘,只觉她这几日馊了,正是应了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杜芸娘被柳常鸣的眼神看得痴了,脸上泛红,娇羞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此刻,外面回来的三娘一眼便看见杜芸娘的贴身丫鬟提着草药回来,那人打了招呼,三娘全然没有回应,冲进客舍,来到柳常鸣的屋外,便听见里面说话。
杜芸娘轻轻问道:“再过三天就是中秋佳节,我想去普姻寺为我娘祈福,不知柳公子可否有空陪我前去?”
柳常鸣心里自然非常愿意,估作为难的样子,口道:“杜小姐,这个……这个嘛……”
杜芸娘本以为他会答应,未曾想一看他这么为难,沮丧地说道:“我本该想到如此,不为难柳公子了,好了,不打搅柳公子休息,小女告辞。”
三娘听到此处,嘿嘿一笑,转悲为喜,心想:“看来我是胡思乱想了,我就知道师兄不会三心二意。上次,师兄要离开杜府便是拒绝你,看来你是自作多情了。”
柳常鸣拉住了她,故意咳了咳嗽,杜芸娘立马软了,为他捶胸拍背。陈三娘见状,欲冲上去拉开她,还未抬脚便看见柳常鸣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道:“芸娘,我答应你,我刚才和你闹着玩的,你知道吗?直从杜府那晚一别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眼里,梦里,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驱之不散。那日不辞而别,因为我怕见到你就不舍离开。”
杜芸娘被他的肺腑之言感到流泪了,同时流泪的还有屋外的陈三娘,她始终都没有想到柳常鸣会这么说,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决计不会相信。
这时,姜育洗漱完毕,从屋里出来,看见三娘提了一篮子的早点,嚷声道:“我说三娘妹妹,你买这么多的早点是给我买的吧!我看有些人已经吃饱了,不需要你的早点。”
那姜育昨日受了欺负,又知道三娘对柳常鸣的情意,今日一看见杜芸娘与柳常鸣的关系,姜育便有心作弄一番。杜芸娘一看见陈三娘站在门外,明白柳常鸣刚才说的话已经进入她的耳朵,瞬间羞红着脸。柳常鸣不以为意地说道:“三娘,正好肚子饿了,来来来,我们一块吃罢!”
姜育看见陈三娘的红眼眶,更是得意,更加有意要气气三娘,折折她的锐气,以雪昨日之耻。便说道:“我说柳兄弟,你前面这么一个大美人,看都看饱了。”
杜芸娘此刻脸更加红了,陈三娘气得欲哭起来,但她还是强颜欢笑,说道:“师兄饿了,来来来,不然这粥凉了。”
陈三娘递下饭碗便离开房间,此刻太阳当空,她感觉十分寒冷,就像十年前一样,自己沦为孤儿,孤苦无依,若不是师傅和柳家收留,她早就露死街头。而自己的师兄如同父亲一般,照顾有加,那份情谊她永生难忘,可如今身边最心爱的人却离开了自己一般。
姜育看见三娘欲哭无泪,回想自己对单天雄一厢情愿,他却冷漠有加,深有感触,此刻两人感同身受,她垂下了头,默默不语,或许她们都是一路人,都是在爱情里迷路的人。
早点过后,杜芸娘觉得待在这里有些不方便,三娘完全一副仇视自己的模样,姜育刚刚相识,没有多大话题,嘱咐柳常鸣要静养后,就告辞了。
这几日,陈三娘自从听到柳常鸣向杜芸娘真情流露,更是躲着柳常鸣,前几日还买早点,做晚饭,这几日柳常鸣经常看不见陈三娘的踪影。
原来陈三娘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躲在屋里读起《诗经》,《汉乐府》这些诗集来,柳常鸣不知所尔,只有姜育知道。
转瞬即逝,中秋八月十五没多久便到了,姜育今日有些不寻常,似乎有意要留住柳常鸣,对柳常鸣颇为客气。
巳时时刻,姜育要求柳常鸣去帮她买些东西,柳常鸣看还早,便答应了这个差事。未曾想,那姜育买起东西来,东挑西拣,买面粉,擀面杖,做饼印,提琉璃灯,挂纸兔,这么一折腾已经是未申之际。柳常鸣几次提出有要事在身,都被姜育故意扯回来,柳常鸣敬重姜育是前辈,也没有做出不客气之事。回到客舍,听客舍店家才知道杜芸娘的贴身丫鬟已经来催好几次了。
柳常鸣责怪三娘不来告知,急奔向普姻寺。来到普姻寺,大多是男女结伴而行。原来,这普姻寺是当地有名的寺庙,拱的是月神娘娘,多是来这求姻缘,目的便是祈愿找到另一半。
柳常鸣心道:芸娘故意瞒着我,原来她早有意心属于我,对了,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她在何处?
柳常鸣四处打探,皆是无人识得,待黄昏时刻,祈福中人大多离开。一算命先生拉他求一签,柳常鸣开始不答应,推辞不过。只见签上所记:“第六签,上上签,俊人时运更生光,喜气临门事成双。”
那算命先生解签说道:“姻缘将近,喜气临门。”
柳常鸣呵呵一笑,心想:芸娘有心于我,至于这姻缘之事看来是命中注定,我且将这件事告诉她。
那算命先生见柳常鸣要走,急忙拉着他说道:“五两银子。”
柳常鸣由喜而悲,心中已是大喜,自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何况他也并非说错,豪爽地递了五两银子。
普姻寺下山之后,柳常鸣疾步如飞,来到客舍,各家都挂起花灯。本想去向杜芸娘解释清楚,回来杜府差人邀请柳常鸣众人到杜府过中秋,他便隐而不发。陈三娘本来极不情愿,称病不去,但还是强扭不过,只得跟他们一同前行。
杜府今日中秋装饰十分喜气,彩灯四起,鞭炮八响,今夜的宴席在后院湖中的亭台,正好借酒赏月。
柳常鸣来到杜府的消息传至西院,柳常鸣见杜芸娘始终没有出来,有些心急。心想:唉!我真是糊涂!看来芸娘真生我的气。
待至晚宴开始,柳常鸣始终没有见到杜芸娘的身影,却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千户陆振。
直从上次柳家阁一别之后,他们果然没有找柳常鸣的麻烦。柳常鸣也不知道陆振和杜铭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今天晚上在杜府见到他。
陆振一见杜铭就叫道:“姨父,近来身体可好?”
杜铭望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道:“陆振,你来干什么?”
陆振呵呵一笑,说道:“我在京城疏无佳亲,今日是中秋团圆之夜,你是我姨父,我当然是来和你过中秋的。”
没想到,陆振不请自来,说得如此厚颜不堪。陆振又对王鹿青打了招呼,王鹿青上次与他过招之后,对他为人颇为不喜,又没有回应他。此刻陆振看到柳常鸣有些惊讶,但还是意料之中,说道:“柳兄弟,别来无恙啊!”
陆振对那日柳家阁之事决然不提,不想让杜铭知道,其实杜铭早已心知肚明。柳常鸣回了一礼,说道:“在下安好,陆大人大可放心!”
这句虽然是客套话,但是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来找我麻烦,我自然安好。陆振在这里所有人面前都碰壁,但还是笑颜迎人。杜铭招待他们来到后院的湖中亭,待众人坐下,柳常鸣见杜芸娘未来,正欲问道,又恐自己失礼。陆振笑语问道:“姨父,表妹现在何处?”
杜铭看了四周,不见杜芸娘的身影,拍了拍脑袋,吩咐下人去请。还没有一口茶的功夫,那下人又回来了,禀告道:“小姐脸色不太好,已经睡下了。”
柳常鸣一惊,暗责自己伤了杜芸娘的心。陈三娘望见那柳常鸣心不在焉,自知他正在思念杜芸娘,心想:矫揉造作,哼,故意摆给师兄看。
陆振听到丫鬟的传话,惊问道:“表妹不舒服,要不要紧?快去请郎中看看。”
那丫鬟低着点了点头,下去了,杜铭站起来抱歉道:“小女惹了大家的兴致,咱们不管她了,柳兄弟,单好汉,陈姑娘,姜女侠,来来来,咱们干了这一杯!”
众人都站起来,举杯对饮,明月当空,寒风一刺,犹如扎心。传说广寒宫是极寒之地,里面住着嫦娥仙子,常伴玉兔,邀寄天涯思情。柳常鸣饮酒无味,心中也淡然无味,纵有相思之苦,满脑子里想的便是昨日杜芸娘娇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