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容师
我问小妹:“叶明呢?”“一直在五哥那里,两孩子倒玩得高兴,只他,像是清修一样,我瞧着心里凄苦的紧。”“我和他住一块吧。”五弟一旁道:“我可不敢收你,过几天再说吧。”三弟道:“二哥你和我变生分了,我那房子都收拾好了,以前不都住我那里的吗?咋你们仨对那个愣头青那么上心,不就个干侄儿吗,又不是干儿子。”我正色道:“不要乱讲,我见不得他委屈。那我就再陪父母两天。”大哥道:“那就过两天,去我那里,也便于我向别人引荐。”我道:“你别引荐了,爹不说了吗,不让你再承包我了。”大哥道:“现在是引荐,用不了三五年,就是我们常家三兄弟在宽州府三足鼎立、稳操胜券的时候了!这可是长期利好哦?”我道:“刚一见面,我不想拂了你的美意,但我已有想法了,我要办个大学。”大哥怔在那里,忽然笑了,不置可否地走出门外。四弟道:“你说奇了怪了,他就看中个你,数帮你帮最多,可也就你敢顶撞他。”我难过地笑笑。
我对五弟详谈了我的想法,五弟道:“我很不看好你的做法,太脱离实际,太大风险了,你这是和庄主抢生意啊。宽州府府邸就在几十里外,天子脚下,皇城根前,太容易出事了,不只会缠上官司,还怕连累家人。再说作为生意,前期投入太大,获利却遥遥无期,我看就算一切顺利,做得最好,也就是个不赔不赚的善事,我不可能一直往进堆钱。”“怎么就会惹上官司呢?我也是为了我们宽州府能蒸蒸日上啊。瓯平府已开办一年了,而且一开就好多家,我们固步自封会落后的。”“圣人之道历来都是垄断在皇帝老儿手里,你这样会让他生疑是别有用心、图谋不轨。”“我也替他宣扬圣人之道,只是把重点放在之前不为人重视的医药针砭、农经水利、天文历法、冶炼烧造、算经物理、甚至纺织、音律等,各种授业整合普及,也可使有天赋和异能的个别人提得更高。”“莫说普及,说了更没人愿意随你,各行各业的人都会说你的不是。”“谁爱说说去吧!你上次去瓯平府难道没听说吗?那里已经把我的神功变成普通老百姓都能做的事了,通过不停地烧开水就能造出电光来,听说还准备造个铁船出来呢。”“什么什么?铁船?是大学造出来的?”五弟又沉默许久道:“我不支持你的做法,但二哥要用钱,倒是有点。”
我闷闷不乐,五弟最后追出来道:“你最好找大哥商量。凡事早做预防。”我先找着三弟大快朵颐一顿,坐一边愁闷不已。“二哥莫急,事情要慢慢办嘛,我先给你班门弄斧一番?”说着进屋拿了两把菜刀出来往空中一扔,开始舞了起来,那刀到他手上立时活了起来,像长着眼睛、有了灵性,上下腾跃、左右翻动、前后飞舞,初时一道一道的寒光,后来就见他胸前一团白色气团,气团腾起有一丈多高后徐徐落下,他竟倏地伸手进去,两根手指将两把刀一起捏了出来!我惊讶不已:“三弟竟是隐藏多年的高手,我却不知!”他笑道:“这是第一次在人前显摆,下盘不稳,惭愧惭愧,请方家指教!”他手法极快,许多练家子拿着长剑都舞不出剑气,他能用菜刀舞出气团,可见快极。拿起刀,走起了二十七云步,按他刚才的套路手法,对着地上的小石墩舞了一遭,问:“看清脚底下了吗?”“后面的看清了,前面顾着看刀了,有些不清楚。”我又走了两遍,道:“刀法看清了吗?”“不就是我那一套?”我摇摇头:“是,也不是。你去看看那石墩。”他将信将疑,过去用手摸摸道:“怎么啦?”我道:“你那是刀舞,我那是舞刀,你不光毫无实战意义,寒气不出反而对自己有害,那个小石墩已被我削去至少一千刀,它现在是薄如纸片的一层一层垒起来的,不信你有空去数数。”
五弟看清了手指上的石粉,道:“都没挨着就削断了?那石头岂能向木块一样一层一层的?”我道:“你脚底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刚走的是云步轻功,除了我和叶明,很少有人再能碰着你的下盘。另外一点,你得学着将气往外推,不要老在厨房那种小地方,去没人的旷野练,按我刚才那样行气导引便可以了。但是,记着以后千万不要随便出手,因为你已经不是一般高手可比了。”本来还想告诉他武功攻防之要理,后来想,他那么快,哪用得着防?若不用真气,我都不会再打赢他了。
我硬着头皮去找大哥,他客气地迎了我道:“真拿你这任性的家伙没办法,不做官,好,听说你会那个什么‘和风掌’,能把人打年轻了?”我道:“是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呢?”“就是把周围环境里的水分以掌力吸取,再拍入或化于对方体内。实际上它并不会返老还童、延年益寿。”“那不就是返老还童嘛!你给人打过吗?有把握吗?”我点点头:“打过,可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因着了叶明的消歇掌来求我,不过后来她也没什么不适。”
大哥领着我到处交结讨好权贵,完全把我当成高级美容师,我还不时为他们表演胸口碎大石之类,真应了老爹说我的那句话:“你就是个卖艺的!”我趁机极力向达官贵人们说明大学的好处,并一再表示那会是宣扬皇帝隆恩、庄主厚德的坚固堡垒和阵地。我们各取所需地处了几个月,我甚至请庄主赵威为我题“众艺大学”的牌匾,他悠然道:“大学?听起来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另外,不要拘泥于小技,要着眼于人心、着眼于大道。我给你改个字,就叫‘众意学堂’吧。”我急忙附和。
(2)吃瘪
这日大哥又来找我道:“现在有个极好的机会,镇川镇南有南蛮兵进犯,我推荐你去做个副官,战后想办法给你扶正,挤走现任那个熊包,也算镇守一方的诸侯,以你自在的性子也是比较适合的。”我道:“这办学的事刚才有点眉目。我不去。”大哥道:“我是你亲哥,我会害你吗?到那里天高皇帝远,谁管你了还是咋的?再说了,就是不相干的人问你事,你也不便当面一口回绝啊!何况我是你哥?再想想!”说着甩门要走。我道:“别等以后,以后又要我难受一次,今天说的就准数。你以为拒绝你一次容易吗?”大哥道:“那我这开口的就容易了?不更难受?我的脸面呢?事到你这儿就都得翻个个儿?要别人,搁这儿五百万两,看我会给他办?!”“别人办事咋又与我扯上关系了。”“你别扶不上墙!”“哐当”一声门响:“再假清高我让你办不成大学!”
我行我素,我在镇东稍偏僻处盘了十几间房,又遍访奇人异士,没想到都是相谈甚欢却不愿意前来授业:“我好好的自己做主做事,为什么反去你那里打工?”倒是官家背景的人有些愿意,但也不看好我的做法,一个负责纺织的人道:“兼职当然可以了,但我们这里分工很细,什么绫锦院、裁造院、染院、文绣院等,就给他们讲了,谁去学?学了有什么用?再说各行各业自有他们的行规,惹着他们也是很闹心的事。”在镇川镇大足北山,我观览了孔雀明王像,去拜见伏元俊父子,也遭婉言谢绝:“你说雕,我会,你说教,我就不会了,再说那得多大一石场啊。”找着做火箭的方士,他道:“那能随便教人?万一他们心存恶念怎么办?”就连卖眼药水的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去挣你的钱,你也别想我的事。你说你一身的本事,开个武馆多赚钱?尽想些自己不大懂的,那路还不越走越窄?”
我想开武馆倒是个好主意,有了稳定收入,也好填补日后办学时的亏空。于是我抽空总结了导引功中引气、拔筋、走穴、行脉、导络、转运六法,又一时兴起,以所悟之天道、人德、物理,写了篇五百字的序言,弄出三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开张当天,人潮涌动,一时之间,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莫不争相研习,竟成时尚。
好不容易请来十几号人做老师,学生又成了问题,都没人往这边坐,没奈何,把武馆的人间隙时拉过来听,慢慢传开后,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特别是医药、农经、绘画三科,人最多。忽一日,小妹前来道:“大哥稍了话来,说有人将你告了,说是伤风败俗,问怎么回事,让你留点心。”我道:“哪有的事儿啊?就讲造纺时来些妇女,听完就走了,怎么伤风败俗了!”这时门口挤进来几十号人,其中一人道:“是一个郎中做的活。弄一黄铜男人,一丝不挂,还有些画图就更离谱了,说是什么《存真图》,其‘内景图’把人心、人肺、人肝、人的肠子都细致描绘,非常恐怖恶心。”我去找那个姓杨的老师,他道:“就是些授课时的道具而已。”那些人却不依不饶:“道具也得让他穿衣服!”“除非把这一科停了,否则我们绝不罢休!”“对,决不罢休,一直要上达天听!”
我闻着他们身上的草药味儿,道:“咱不兴堵门吧?各位都是郎中吧?杨老师就讲些身体构造原理,以及水牛治眼病之类的偏方,难道还能抢了你们的生意不成?”“他讲得那一套都是错的,与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不符!”“你们家都那么富了,还抢我们饭碗?”“你能断我们的生计,还不兴我们讲讲公理了?”“对,英雄也不能乱来,乱来算什么英雄!”我生气道:“什么叫乱来?这不是为大家好吗?”“为谁家好我们不知道,但肯定对我们这些人都不好!”“不好!”“不能乱来!”我道:“就算不好尽可正正常常来商量嘛,咋一来就堵门,还说什么‘伤风败俗’的话,乡里乡亲的,何必把事情往别扭里闹?”“你开武馆赚那么多,还想着法对我们这些乡里乡亲下手!”“是你先不仁!”“他以前就是个浪荡子。”“对,什么常英雄,你就是常不仁!在外面鬼混了一年多,镀了层金,就招摇撞骗!”
我头疼,我惭愧,我心慌。忽见老爹拉着个斧头气汹汹地过来,见了铜人,抡斧就砸,“咣当”声响,正中鸡鸡,飞了出去,怒道:“想看了叫老子来脱了你看行不?丢人现眼!”说完又去撕那图纸,我忙抢过来道:“这是别人家的东西,爹你别恼,我这就叫他们停了,你也快停手吧!”人群中一人乐道:“常老爷子,那玩意没你的大吧?”众人大笑,一哄而散。我找了半天,才从草丛中找着那半截鸡鸡,却怎么也粘不上去,无奈道:“杨老师,你看这?”
本来就没开几科,现在又把学生最多的一科停了,我找三弟吃酒,恰好五弟也在,说道:“我看普及的事不提,光说提高的事,你把结果拿出来给大家看,说不定会有人买,还容易收回成本。”我笑道:“你不不赞同吗?咋还出起了主意。”五弟道:“你不吃一次亏,肯定一开始就大把地撒钱,摊子一大,再与人冲突,真的怕要缠上官司了。我为什么花钱买难受?”我道:“那今后就每月给每个老师固定的一个钱数,等他们谁的研究有了结果,再掏钱买过来交给你用。”五弟道:“这样最好。那个固定的钱数最起码应该维持他衣食无忧,也不可太多,否则光找乐去了。”我道:“就三十贯吧。我自己也要置身事外,否则总觉得手忙脚乱,改天把武馆也交给别人搭理。”五弟道:“十五贯足矣。你那里是不是有个姓沈的老师?”三弟解了围裙道:“我最佩服五弟的就是他没事不会多行一步路、多出一个子儿,你看,他定是算准了二哥会来这里,便过来既混饭、又办事。”
五弟道:“沈老师不是讲授物理吗?咋听说弄出个‘秋石方’来?”我道:“他算经方面也很精通呢,最有意思的是,你们猜我俩初次见面时他怎么说?”“那时他就说到‘秋石方’了”我道:“待会再说你的‘秋石方’!他说我最少能活三百岁,还煞有介事,说我身体里有磁,磁性广布且温和弥散,与什么地磁偏角恰好一致,极大减缓了身体的衰老。完全一副江湖术士骗人的言辞,我差点都没请他过来。”他俩一齐欠身惊问:“那你有吗?”我笑道:“瞧你俩的样?活三百多岁,那不成老妖怪了?”三弟道:“那‘秋石方’呢?可别让有钱人等,他们都没耐心。”我看着五弟道:“你给谁问呢,听他说也就近似一种****吧,不过他能制成小颗粒,吃用起来非常方便。”五弟道:“那就先买这个吧,三千两,还有的商量,不过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这个方子了。三千两买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