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理理领子靠上椅背笑。“告诉你吧!什么都没看到!我只看见她拉着衣带,明白人家在干什么难道还不赶快转过去?少给我胡思乱想!然后我就回来了。”
伽蓝扫了扫他,不相信地问。“就这样?”
兰若坚定地点头!
“那她离开书院转几圈是要干嘛?既然不是想不开的话。”话音一落,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都露出毫无差异的疑惑来。
“干嘛不来问我?”
他们抬起头,忘记关上的门口站着两个人。糖果和那个小妾!这句话就是糖果接的。
“哈!”
看清的瞬间,兰若以类似光的速度弹跳起来,并闪到桌子和床围出的,离门最远的角落,伽蓝的身后。
“你干嘛?”伽蓝不明白,回过头看自打出生头一次躲自己背后的哥哥。
糖果大笑起来。“还用问!笨蛋,兰若正把他知道的八卦告诉你,却被当事人当场抓住!”
虽然有两个非常用词汇,不过糖果常用,所以屋里的两个人都明白,兰若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再也不要出来啦!
伽蓝很鄙视地看着他,“没出息!”背后议论别人被抓是挺丢脸的,不过躲起来更丢脸!
糖果很高兴地拉着那个小妾进来,丝毫没有考虑“避嫌”的迹象,在伽蓝去关门的时候,她到角落那堵住兰若。
“那么害羞啊!脸红红的还是头一次见哦!啧啧!好帅气可爱啊!”说话还配口水无数……
兰若脸上的红色呈级数加深!推她也不敢,只好死楞楞插那里,一双眼睛瞪得要掉出来。
伽蓝转过头来,终于替这个一胎生的哥哥说了句话。“别调戏兰若了,他皮薄。”
天。佛陀啊。谁来救救他!“调戏”!这个词也太……准确了吧!
“噗。”那小妾忍不住笑了。
兰若更是窘得要昏过去……
糖果拍拍他的肩。“不用不好意思,喜欢八卦是人之常情,再说我们在门口都听见了,你没有加油添醋,我们都是证人!说明你还是个好孩子!别以为八卦不好,不是有人说过要明察秋毫吗?秋毫不就是八卦吗?所以你做的事情不叫背地里议论,这啊!叫明察秋毫,叫继承老一辈光荣传统!”
“糖、糖果……”你还是别安慰我了,越安慰越别扭。
伽蓝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简直有落井下石的嫌疑,连那个看似温婉娴静的女子也拿袖子挡着嘴巴。笑他!
兰若要……要那个什么,还是糖果的词好,大家都笑他,他觉得他已经忍无可忍,要发飙了!
濒临崩溃的前一秒,糖果让开道,蹦过去扯下那小妾的袖子教训她。“笑什么?还笑人家呢?”
那小妾立即飞红了脸,哀求一般拉着糖果,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糖果点着她脑门说。“好意思做,还不好意思承认?没事了,他们又不是外人,谁会那么多事到夫子、夫人面前说?”
说完也不看人家的意思,糖果瞅着他们笑道。“她下午不是出去转了几圈吗?失魂落魄的样子,后来又回来了。”
伽蓝问。“为什么?”眼睛却看着那小妾。
糖果扯了扯那小妾。“自己说啊!”
那小妾委屈得低了头,看她不可能说出答案,糖果只好解释。“她嫁到喜洲来几个月都没出过门,当然不认识路了,想去洱海跳海,但是在镇子里转半天没找到路,哈哈!其实跟着溪水一会就能到了。”
兰若满脸错愕!同时对她深表同情。
伽蓝呆了一呆,还是问。“为什么?”眼睛同样没转开过。
是啊!为什么去自杀?糖果也不笑了,把她拉来坐下,明明比那小妾还小一、两岁的样子,跟大姐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是苏州人。”
“啊?”
大唐的苏州离南诏十万八千里,怎么会来到这里?兄弟俩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眼里的不置信,听糖果说。
“她呀!叫渐情,逐渐的渐,爱情的情,多好听的名字,就是命比较苦,家里有人在大唐的朝廷做事,结果犯了事被株连九族,她和家里人一起被发配到云南来,在昆明……哦不!你们现在还叫她拓东城,遇到夫子的朋友,人家看她可怜,就买了她给夫子做小妾,本来是好意,让她以后吃得饱穿得暖,就是没想到她嫁到喜洲来,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连家里人的面恐怕都见不着了。”
糖果感慨。“这年月的交通啊!比我们那时候还烂!不然见面多容易。”
兰若和伽蓝听了都说不出话来,他们才满周岁就被从皇宫送到了崇圣寺,寺院最是单纯的地方,哪里去看去听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世?来了喜洲也差不多,这个小镇以前虽然做过南诏的国都,可国都搬迁到大理以后,这里的生活也越来越简单,渔人猎户打渔捕猎,偶然有人从大理来,也不会跟他们说那些。
渐情身上发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真是难以想像,看渐情柔弱无依的模样,都深深同情起来。
“她也没有朋友,夫子的学生又不好进内院来,我想,就我们三个做她的朋友吧!”
糖果做了决定,兰若哪有不同意的,却发现伽蓝点头点得过份热情了,还带拍胸脯保证。“有谁欺负你告诉我!”
弟弟一向热心,兰若倒是没怎么想,糖果更奇怪,很满意地说。“那渐情就交给伽蓝了!”
“嗯?”伽蓝点着头,奇怪地扫了扫糖果。
糖果别有深意地笑了。
兰若忽然发现最近越来越搞不懂她了,不过,好像从来也没搞明白过,算了吧!
刚刚想开,糖果对他眨了眨眼,好像暗示什么,兰若于是又满脸疑惑……坠到云里雾里去了。
人太善良,老天都会照顾的,兰若还在困扰,外边茶婶破云除雾地大喊。
“吃饭啦。”
为了让有些留在书院吃晚饭的学生听见,茶婶一向喊得气壮山河、气冲牛斗!把苍山都喊得发抖,颤出回音……
渐情晃眼间,三条人影先后破门而出,奔前院的食堂去了……
她前一秒还被他们感动来着。
渐情失落地笑笑,三个孩子啊!
苍蓝书院的抢饭起源于糖果,她曾经在所有进食堂吃饭的人面前哭诉,说她从小学到体育学校,从学生到老师,一直过着悲惨的抢饭生活,生病或者受伤就吃不到饭,所以请大家原谅她。
当时兰若和伽蓝也很同情她,但是谦让了几天之后,上当的所有人都醒悟过来,她为什么要先请求原谅!
土豆丝焦黄酥脆的那一面被挖掉了,软软的茄子只剩下皮,白菜不见了芯,花生、莲子、豆子只剩小的,豆腐被翻得惨不忍睹,黄瓜不见了中间,辣椒最嫩的尖无影无踪,芥兰脆脆的杆更别想看见!就连汤,也丢了最美味的材料,漂浮着可疑的葱花、辣椒面和米粒……
同情糖果的是笨蛋、白痴、智障!这也是糖果说的,她管那种人叫“蛋白质”,大意就是笨中极品。
为了不要成为极品,苍蓝书院的抢饭历史已有四年那么悠久!
而食堂恶战的时候,小人的蔡夫子就会和几个老婆坐在天井里细嚼慢咽,把学生们苦大仇深的惨叫当作配餐佐料。
而做饭的老俩口则满眼含泪地看着这些“爱”吃他们饭菜的孩子,感动不已。
这天恶战已毕,兰若抬着战利品坐到糖果和伽蓝中间。他的固定位置,伽蓝从来都是第一个,糖果第二,等兰若一坐下来,伽蓝照例把兰若喜欢吃的,他顺便抢的菜拨到兰若碗里,兰若才抬了筷子,糖果又丢过来两块炸得黄黄的乳扇。
“我不爱吃,抢错了!”
这样吗?看看一桌坐下来的人,兰若发现不多点炸乳扇,一半都在他这里了。
美食当前,干嘛还要用脑子,兰若一笑,低头快乐去了。
到了晚上,没事干的兰若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渐情。
和糖果的直率乐观不同,她的眉总是轻轻蹙起,眼睛也总是透着水汽,就像细雨里的喜洲,水盈盈的。
要是兰若再晓事一点,就也能从细雨清风里品出哀愁,而现在,他尽管同情渐情,却无法理解,他和伽蓝虽然离家不远,却没有家和家人,相比起来,不知道谁更加痛苦,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死。
也许可以劝她想开一点,兰若想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默默站了一会。
渐情不太明白学生们都在干什么,小声问。“他们这是做什么?你呢?怎么没有一起?”
兰若才张嘴,糖果就冲了过来。
“渐情!兰若是个小懒骨头,你站他那才无聊,来,我教你玩溜溜球。”
渐情又微微红了脸,朝后退着。“不用了,我、我不会的。”
“生下来就会的是怪胎!”糖果不由分说地把渐情拉走了,兰若连一句话都没能跟渐情说上。
糖果塞了绳子吊着的一个球给渐情,随便说了两句玩法就走开了,看她如鱼得水一般融入在学生里,渐情心里酸楚起来,悄悄放了球想要回兰若旁边,跟着他看热闹好了,哪知道兰若也被人拉到了热闹中心,比比划划地不知道在说什么。